小舟似乎明白了什么,郑重地点了点头。
实验再次开始。
这一次,所有的外部信号屏蔽装置功率开到最大。
沈默躺在行军床上,闭上眼睛。
小舟走到他身边,没有使用任何仪器,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在沈默的太阳穴上。
对于小舟而言,沈默的大脑就像一个嘈杂的广播电台。
但这一次,他屏蔽了所有外来频道,只专注于电台本身发出的“噪音”。
仅仅几秒钟,小舟的身体便开始剧烈颤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电击。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脸色瞬间惨白。
他猛地抽回手,抓起纸笔,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姿态在纸上疯狂地画着。
他画出的不是文字,也不是任何具象的图形,而是一组诡异的波形图。
那像是两条DNA链,互相缠绕,以一种同源却又彼此排斥的频率在振动。
苏晚萤一把抓过那张纸,她飞快地在自己的资料库里检索着,最终,她的动作停在了一张来自《丧仪音律谱系》的古老拓片上。
拓片上的秘符,与小舟画出的波形图几乎完全一致。
秘符的注解写着——“双生契鸣图”。
“这是……”苏晚萤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古代方士用于记录同卵双胞胎之间精神共振的秘符。他们认为,同卵双生子在灵魂层面是相连的,拥有独一无二的精神频率。”
她猛然抬起头,死死盯住沈默:“你的档案里,家庭成员那一栏,你是独生子,你从未提过有任何兄弟姐妹!”
苏晚萤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沈默的骨髓,她想起了“双生契”在残响体系中的另一个注解,那被视为最危险的一种灵魂绑定形式——
“一人沉默,则另一人代其发声;一人死亡,则其声……转嫁存活者之喉。”
双胞胎?
这个词像一颗炸雷,在沈默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开始疯狂地挖掘自己五岁以前的记忆,那些被父母以“童年阴影”为由刻意模糊掉的过去。
他记起来了。
在搬到现在的家之前,他们曾住在老城区一栋红砖楼里。
他的隔壁,好像……好像是住着一个奇怪的“哑姑”。
他记不清她的样子,只记得她比自己大一点,从不说话,总是喜欢拉着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掌心里写字。
后来,那栋楼发生了一场大火。
之后,全家就匆忙搬离了,父母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地方,也没有再提起过那个“哑姑”。
沈默跌跌撞撞地冲向自己的储物柜,从最底层翻出一个积满灰尘的铁皮盒子。
里面是他幼年的相册。
他一页页翻过,最后,在一张被烧焦了边角的照片背面,他看到了一行稚嫩的、早已褪色的笔迹。
“姐姐说,妈妈不是撞死的。”
他浑身冰冷。姐姐?他从来没有过姐姐。
他下意识地拿起笔,想在纸上模仿那行字的笔迹。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他的右手握着笔,试图写下“姐姐说”这三个字时,他的左手竟像被无形的线牵引,不受控制地在另一张白纸上,用一种截然不同的、镜像般的笔法,写下了另一句话。
“你说过要替我听一辈子。”
两只手,两种笔迹,一个完整的契约。
当晚,沈默做了一个决定。
他没有服用平日里赖以入睡的抗焦虑药物,任由那片熟悉的黑暗,以最原始、最汹涌的姿态将他吞没。
他又一次站在了那条无尽的甬道里,周围是无数张开合的嘴,发出震耳欲聋的杂音。
但这一次,他没有走向甬道尽头那扇自动开启的门。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身后那片由无数张嘴组成的、蠕动的墙壁。
他没有恐惧,只是用一种法医解剖前的平静,低声问出了那个深埋已久的问题。
“谁是第一个……叫我名字的人?”
刹那间,万籁俱寂。
所有蠕动的嘴都停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归于虚无。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梦境。
就在这片绝对的寂静中,一道清脆、响亮的女孩嗓音,突兀地响起。
那声音不是来自周围的任何一张嘴,而是从他自己的胸腔里,清晰无比地传递出来。
“是我啊,弟弟。”
沈默猛地低下头。
他看见,自己身上那件象征着绝对理性的法医解剖服之下,胸口正中央的皮肤,正在缓缓地、有节奏地隆起一个轮廓。
那隆起并不像是心脏的搏动,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沿着他的肋骨,一节一节地向上攀爬,准备从他的血肉中破体而出。
活人不需要呼吸节奏,但这个东西……却有。
实验室里,苏晚萤和一直守在旁边的小舟,正死死地盯着脑波监测仪的屏幕。
就在刚才,代表着沈默脑波活动的那条单峰曲线,毫无征兆地一分为二。
两条崭新的曲线,以一种完美同步,却又带着细微相位差的诡异姿态,在屏幕上并行延伸。
苏晚萤的嘴唇微微颤抖,她盯着那两条如同双生子般纠缠的曲线,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出那个颠覆一切的真相。
“我们一直以为你在听别人……可你从来都是两个人。”
梦境中,那从沈默体内发出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丝天真的残忍。
它在他耳边,更像是在他脑中回响:“我们是一体的,你忘了么?你的耳朵,就是我的耳朵。你的嘴巴,就是我的嘴巴。”
他胸口下那活物般的蠕动愈发剧烈,仿佛在印证着这句话。
那个东西……那个曾经只是声音的存在,正在他体内获得实体,并以一种共生的姿态,展示着它的存在。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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