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清水村村口的举人牌坊下,就聚齐了王家一脉的男丁妇孺。
族长王金福站在石阶上,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把昨晚和王金宝商量好的事说了出来。
他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从今往后,王金宝就是老王家的新任族长,他王金福退下来,专门跑腿打杂,辅佐新族长。
这话一出,底下先是一静,随即就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个个脸上都带着喜色。
“金宝叔当族长?好啊!”
“那可不!咱家族长是举人老爷的亲爹!说出去多有面儿!”
“往后去镇上、县里办事,腰杆都能挺直三分!”
没人觉得不妥,反倒都觉得是件天大的好事。
王金宝为人仗义,在村里人缘本就不错,如今又有个中了举人的儿子,由他领着家族,大伙儿都觉得前途亮堂。
王金宝站在王金福旁边,看着底下族人一张张朴实的、带着期盼和敬重的脸,心里头也热乎乎的。
他原本那点顾虑,在这份信任面前,也烟消云散了。
他拱拱手,没多说啥漂亮话,只沉声道:“金福哥抬爱,乡亲们信重,我王金宝感激不尽!既然大家伙儿都这么说了,这担子我就先挑起来。往后,还指望金福哥多帮衬,大伙儿多支持!咱们一起,把咱老王家的日子过得再红火些!”
“好!”底下响起一片叫好声。
族里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简单,痛快。
接下来几天,王家小院就忙活开了——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府城那三进的大宅子,可是花了真金白银买下的,又经衙门“赔偿修缮”后焕然一新,家具都配得齐齐整整,要是放着不去住,赵氏想想都心疼得直抽抽。
她和王金宝都不是那种拧巴的父母,儿子有出息,买了大宅子接爹娘去享福,这是天大的孝心。
要是他们非犟着留在乡下,美其名曰“不给孩子添麻烦”,那才是真扫兴,既辜负了儿子的心意,自己也没落着好,何必呢?
况且,府城多方便啊!想吃点啥新鲜的,买点啥稀罕物,抬脚就到街市上,不比乡下强?
那大宅子住着,冬暖夏凉,宽敞亮堂,怎么想都比乡下老屋舒坦。
“搬!必须搬!”赵氏一边麻利地打包着家里的瓶瓶罐罐,一边对过来帮忙的相熟-妇人说道,“儿子有孝心,咱当爹娘的就得接着,高高兴兴的,孩子心里也痛快!”
话是这么说,可真要离开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屋,心里还是舍不得。
尤其是那些用惯了的家具和物件,摸摸哪个都有感情。
“娘,这口腌菜坛子也带上吧?跟了咱十几年了,腌出来的酸菜味儿正!三郎和狗娃都爱吃!”刘氏指着墙角那个黑黢黢的半人高的陶坛子。
“还有那个木盆,三郎和狗娃小时候就用它过洗屁-股!”赵氏补充道。
虎妞更是把屋里屋外扫荡了一遍,恨不得把根柴火棍都塞进行李里。
王金宝看着越来越高的包袱堆,赶紧喊停:“行了行了!拣要紧的、常用的带上!那些大件的、笨重的就别搬了!府城啥没有?搬来搬去不够费劲的!光运费都够在府城买新的了!”
他这话主要是冲着小女儿虎妞说的。
这丫头正吭哧吭哧地试图把磨面的磨盘往门口挪,那磨盘死沉,她脸都憋红了。
“虎妞!说你呢!那磨盘放下!府城有磨坊,用不着这个!”王金宝提高嗓门。
虎妞不情愿地嘟囔:“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人的胃口,几天就得磨一次面……有个自己的磨盘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