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全身,让他手脚都有些发麻。
中了!
解元!
乡试头名!
八年苦读,寒窗岁月,岳麓艰辛,家人的期盼,师父的教诲……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最圆满的交代!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那细微的刺痛感来确认这不是梦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王大牛更是浑身一震,那张黑红的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血,变得紫红紫红,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狗娃则直接蹦了起来,挥着拳头就想嗷嗷叫,却被身旁的虎妞一把死死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激动得手舞足蹈。
待被虎妞松开后,狗娃脸上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潮红,激动地压低声音道 :“三叔是头名!头名!”
然而,当王明远下意识地转头,想和家人分享这份狂喜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怔。
预想中的欢呼雀跃、激动拥抱并没有出现。
只见爹王金宝用力梗着脖子,脸憋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只是重重地、一下一下使劲儿拍着身旁王大牛的后背,发出“砰砰”的闷响。
大哥王大牛更是古怪,那副激动到极点、恨不得仰天长啸的样子,却硬生生被某种力量给摁住了,整张脸憋得比刚才更红,甚至有点发紫。额头上青筋暴起,牙关紧咬,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两只大手无意识地攥成拳头,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要爆炸开来。
娘亲赵氏一边不停地用袖子擦着怎么止也止不住的眼泪,一边又是哭又是笑,看到王明远疑惑的目光,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解释道:
“你爹昨晚……昨晚特地千叮咛万嘱咐,说你要是中了……就是举人老爷了,是文曲星下凡,得有体面……不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高兴就把你抛起来,更怕让人看了笑话……丢你的人了。你大哥这是……这是硬憋着呢……”
王明远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看着大哥那副憋得快要爆炸、仿佛下一秒就要血管崩裂的模样,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涌过。
家人这份最质朴、甚至有些笨拙的爱护,让他觉得比什么功名都来得珍贵。
不过,他还是默默地、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下意识地拉开了点距离。
他是真怕大哥一个没忍住,那蒲扇般的大巴掌激动之下,一把他捞起来扔到天上去。
他如今已经十四岁了,可不想在万众瞩目之下,再体验一把“解元飞天”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王家人内心狂喜、周围人群或羡慕或祝贺的声浪渐渐响起之时,几个颇为刺耳、带着浓浓酸气和不满的声音,却从人群后方不太和谐地传了过来,虽然不算特别响亮,但在王家人听来却格外清晰:
“呵,解元?王明远?没听说过啊?哪个犄角旮旯旯冒出来的?莫不是走了什么大运,或者……走了什么别的门路吧?”一个声音尖细,带着明显的酸溜溜的意味。
“嘘!小声点!你不知道吗?人家可是崔巡抚的入室弟子!这层关系……嘿嘿,可就不好说喽!”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显阴恻,那声“嘿嘿”充满了暗示和恶意。
“崔巡抚的弟子就能稳拿解元?这乡试可是为国选材,讲究的是真才实学!我等寒窗苦读十数载,难道就比不过一个靠师门余荫的?”第三个声音响起,听起来似乎义正辞严,但那股子不服不忿的酸醋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就是!我等几人来自江南姑苏书院,历年岁考何曾掉出过前三?此次竟齐齐落于此人之后,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等要求公开考卷!验看墨义!看看这解元公的文章,究竟是如何的惊才绝艳!”最先开口的那人声音又拔高了些,带着煽动性的语气。
如果说刚才的巨大喜悦王家众人还能凭借着对“举人老爷”体面的尊重而强行压抑住。
那么此刻,听到有人竟敢如此公开地质疑、污蔑王明远的功名来得不正,质疑他辛辛苦苦考来的解元之位,王家人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什么体面!什么规矩!去他娘的!
敢往他家三郎身上泼脏水,这还能忍?!
第一个爆发的,正是憋了半天的王大牛!
只见他猛地转过身,铜铃般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额头上刚才憋回去的青筋再次暴起,甚至比刚才更粗!
他根本不去找具体是谁在嚼舌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运足了中气,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如同炸雷般的怒吼:
“放你娘的狗臭屁!!!”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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