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五年,八月初,风朗气清,阳光明媚。
汴京内城的州桥码头上,车马云集,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宋引章带着女使银瓶时不时踮起脚尖,向停靠在岸边的一艘艘客船望去。
“咱们总算能和赵姑娘团聚了。”银屏眸光轻动,小声说着。
打在钱塘乐营时,她就伺候在宋引章身边,主仆二人亲如姐妹,宋引章特意将她一道带来汴京。
约摸半柱香时辰后,只见赵盼儿身着浅碧色细麻衣裙,腰间系着条同色绢带,身姿娇俏利落。
一头墨发盘于脑后,簪着几支简单却不失精致的珠花。
一路舟车劳顿之下,原本清丽脱俗的眉眼中难免带着几分疲惫。
她带着孙三娘站在岸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别至耳后,目光轻轻一扫,直接落在宋引章身上。
“引章!”
“盼儿姐!”宋引章听到声音,连忙迈步上前,看着赵盼儿,不由鼻尖一酸,直接扑进她的怀中。
赵盼儿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往后咱们又能像在钱塘时一样,天天在一块儿了。”
宋引章连连点头。
不多时,她将目光放在孙三娘身上,“傅新贵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账,三娘你可别再为难过了。”
她已经从赵盼儿的书信中得知孙三娘与傅新贵和离一事。
好在是和离,若是被休,不仅颜面尽失,将来连嫁人都难。
孙三娘扯了扯嘴角,声音略有些嘶哑,“都过去了,如今咱们都在京城,往后日子只往前看,唯一让我觉得痛心的就是子方。”
赵盼儿抬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拍,轻声道:“子方年纪尚小,不过是被陶氏的小恩小惠给迷住了。”
“我就不信陶氏她能装一辈子,子方总有一日会想起三娘你的好,将来我和引章必定狠狠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孙三娘点点头,“好,不提那些糟心事了。”
说罢,她目光望向远处,“这还是我头回来京城呢,引章,你可得带我们好好逛逛。”
“好。”宋引章灿然一笑,眉眼弯弯。
一行人登上马车,径直前往一处红墙绿瓦的两进小院。
这是宋引章特意为她们置办的住处。
翌日一早,赵盼儿端坐在铜镜前,银瓶站在一侧,正小心翼翼的为她梳理长发。
进宫面圣,妆容衣着皆需庄重得体。
只见她面颊上薄薄施着一层粉黛,眼角微微上扬,唇瓣粉嫩,本就钟灵独秀的一张脸愈发清丽动人。
钱塘的赵氏茶坊能够红火,不仅是茶品精细,与赵盼儿的相貌亦是息息相关。
宋引章凝眸看着她,轻声道:“盼儿姐,你头回进宫,怎么不见半点紧张?”
“紧张有什么用,你都在官家面前夸下海口了,我自当好好准备。”
“总不能让官家大失所望,真治你个夸饰之罪。”赵盼儿抿唇一笑。
原本在她的计划里,至少再过个两三年才能来京城和宋引章团聚。
进宫面圣,这样的机会她自然珍惜的很,毕竟关乎着将来能否为父亲翻案以及往后的生计。
孙三娘笑眯眯开口道:“什么夸饰之罪,我们盼儿本来就是这样。”
宋引章抓住赵盼儿的手,“如果官家能帮盼儿姐你开茶坊,凭你的本事,最多一年半载,就可以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赵盼儿神色从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站起身轻声道:“时辰不早,咱们该出发了。”
——
皇宫,垂拱殿内,文武百官整齐列于两侧。
赵晗听完西南递来的军报后。
只见盛长柏上前一步,双手持笏,沉声道:“禀官家,考成法推行至今,经吏部与都察院多方核查。”
“已有二十六名官员因推诿政务,勾结士绅,阻挠新政等罪名革除官职,听候发落。”
“另有十六名因政务拖沓,清丈不利贬等罪名贬为地方散官。”
“亦有八名官员在任上兴修水利,劝课农桑,致力推行新政,臣已将其名录与功绩详列成册,呈请官家予以嘉奖。”
赵晗轻轻点头,“朕设考成法初衷正是如此,奖优罚劣,方能整肃吏治,稳固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