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后颈突然像被烧红的铁丝猛地扎了一下。
他踉跄两步,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喉间腥甜再也压不住,顺着嘴角漫出来,在晨光里泛着暗紫。
右手还死死攥着鱼干袋,塑料袋在指缝里发出细碎的呜咽——那是给苏小橘新窝垫的鱼干味软垫材料,他昨晚特意跑了三条街才买到的海苔味。
“你发什么疯?!“
带着点猫科动物短促尾音的尖叫刺进耳膜。
林小满抬头,看见苏小橘正炸着毛蹲在花坛边,前爪上有道不深的血痕,显然是刚才被碎玻璃划的。
她尾巴膨成鸡毛掸子,瞳孔缩成两条竖线,爪子尖还没收回去,在石板上刮出白印:“蹲在地上吐口水很好玩吗?“
林小满抹了把嘴,指腹上的红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把鱼干袋举起来晃了晃:“昨晚和老周吃火锅,点了特辣锅底......“话没说完又呛出一声咳嗽,血珠溅在鱼干袋上,把“深海鳕鱼味“的标签染得斑驳。
苏小橘的炸毛突然蔫了。
她凑过来,粉粉的鼻尖碰了碰他手背——凉的,凉得不正常。
猫耳耷拉下来,刚才的凶巴巴全变成了发颤的尾音:“你、你手怎么冰成这样?“
“小橘!“扫街阿婆的竹扫帚“啪“地拍在地上。
老人佝偻着背冲过来,枯树皮似的手掐住林小满后颈,“跟我去临时诊所!
上个月王婶家的狗就是这样,拖到第三天直接晕在饲料槽里!“
林小满想挣扎,可阿婆的手劲大得离谱,拽着他胳膊往诊所拖。
他踉跄着回头,正看见那只总蹲在消防栓上画星图的流浪猫小煤球。
她浅灰色的爪子在地上快速划拉,石板缝里的青苔被勾出细密的纹路——是能量流图。
本该从林小满心口流向苏小橘的淡金色光带,此刻正逆着方向倒灌,像带刺的藤蔓缠上他心脏。
诊所白墙被阳光晒得发白,消毒水味呛得人鼻腔发酸。
老薛的白大褂前襟沾着咖啡渍,正用镊子掀开林小满的衣领。
肩颈处的皮肤下,暗红色纹路像活过来的蚯蚓,正顺着锁骨往胸口爬。
“代偿性创伤。“老薛的镊子“当“地掉进托盘,“御兽契约里最狠的反噬——她擦破点皮,你肺叶出血;她被划道口子,你骨头裂开。“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知道为什么吗?
你这傻小子把契约纹养得太金贵,把她的痛全往自己身上揽。“
林小满靠在枕头上笑,血沫沾在嘴角:“那不正好?
我死了,她就自由了。“
“自由个屁!“老薛突然拍桌子,震得血压计掉在地上,“你脖子上那项圈是御兽组织的'饲主矫正系统',你一断气,立刻给她脑子灌神经毒素。
到时候她连鱼干都不认识,只知道听AI的指令撕人喉咙!“
林小满的笑僵在脸上。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喉结动了动:“那...有办法吗?“
老薛扯过病历本,笔尖重重戳在“死亡率97%“那行字上:“要么切断契约,你俩一起变成植物人;要么......“他突然住了嘴,指节捏得发白。
深夜的工坊飘着焊锡的焦味。
林小满蹲在郭铁的工作台前,手机屏幕照亮半张脸——那是郭铁从坠星残骸里恢复的旧档案,加密日志的最后几行在黑暗里发着冷光:“双生纹非控制链,乃共感桥——桥梁断裂,钥匙失主。“署名只剩“研究员·陈“三个模糊的字。
他盯着“共感桥“三个字看了半小时,突然跳起来,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
郭铁的工坊门被敲得咚咚响时,她正蹲在椅子上啃泡面。
机械臂上还沾着蓝色油漆,看见林小满的脸,汤勺“当“地掉进碗里:“大半夜发什么疯......“
“帮我做个东西。“林小满把从老薛那要来的病历拍在桌上,“能把我疼十倍放大的机器。“
郭铁的机械眼闪了闪红光。
她扯下护目镜,泡面的热气糊在镜片上:“痛觉增幅器?
你知道这玩意儿能把人疼到神经崩溃吗?“
“知道。“林小满摸出爷爷的记账本,翻到画满鱼干和疫苗单的那页,“但老薛说,代偿性创伤是因为我把她的痛全兜着,桥才会倒灌。
如果我主动把疼放大......“他喉咙发紧,“说不定能把桥重新撑起来。“
工坊的挂钟敲了两下。
郭铁的机械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焊枪的红光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她突然抓起桌上的图纸,铅笔在纸背重重划了道线:“要能调节倍数的,过载保护必须加三层......“
林小满看着她扯下手套往工具箱里钻,忽然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焊枪的嗡鸣。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一半,照不清郭铁拧紧螺丝时泛红的眼尾——那是她每次做重要发明才会有的,藏在机械臂后面的、人类的温度。
当第一缕晨光漫进工坊时,郭铁的机械爪正捏着块刻满电路的金属板。
她盯着图纸沉默良久,终于拿起焊枪,蓝色的火焰舔过焊点,在金属表面晕开细小的光。
那台未来会被叫做“痛觉增幅器“的装置,此刻还只是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像台老式烤面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