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会最后一轮,是辩论。
此一局的结果将直接决定最终决定文魁的结果,同时,按文武两场总筹数来算,这局的金筹归属,也将决定本届文武大会总魁首是谁。
此局虽临近大会尾声,却无疑到了最紧张最精彩的赛点部分。
鼓声起,空气瞬间凝滞,原本还叽叽喳喳的人们都目光都聚焦在即将抽签的裁判手中。
“唰唰唰——”
签筒摇动,最终落出一签。
那裁判将签拿起,旋转一周,向全场人展示。
随即高声宣布:“文会第三场,最终的辩题是——”他拖长了声音,故作神秘,惹得全场嘘声和催促声一片。
“忠孝难两全,孝义难兼顾,两难之际,君子当作何选?”
此题一出,场内议论声涌起。
忠孝,这二字自古以来便是一个纠结且难辩的话题。
说忠也可,说孝亦可,左不过是公与私的抉择罢了。怎么着都有说法,永远没有正确的答案。
这题出现,祝余内心早有准备。
她并不惧,挺胸抬头,缓步走向辩论台。
却在看见对面的选手时,步子猛然顿住。
不光是她。
全场人,只要认识对面那位的,无一不惊骇。
平安公主也惊道:“祝文渊,他怎么来了?”
祝文渊,七岁著诗,一举成名,为先帝伴读。
十七岁一举高中,却在张榜时当着天下文人面说出:“天下风流未赏尽,怎投那般泥淖中。”
随即像一片孤鹤投入山水中,多年未归。
后来先帝病重,薨逝前三请其出仕,为尚年幼的新帝帝师,他不肯。
再后来,祝文渊的父亲仙去,他回家奔丧时,被祝家其他人用计强留,一夜风雨,有了妻子。
然,他仍不肯再为了官场再科考一次,自己剃了光头,誓要绝食出家。
祝家族人无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请他以同领天下文人风采为由,做了很多年文武大会的裁判。
或许是多年在红尘中的浸染,他的观点也有了些许改变。
后来,他与妻子相敬如宾,却也有了孩子。但时间不长,儿子长大后,他便以避嫌为由,携妻退隐山林,走时只带了一个小孙女。
从那以后,他的名字便成了一种文化的符号,有人慕他风流,畅意一生。
也有人说他才高八斗,却不思报效家国,是失责,是浪荡,更是对自己文采的辜负。
但他对这些一直不理不睬,直到此刻,他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这里,还要以选手身份重登辩论台。
而更令人唏嘘的是,他今日要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走时唯一带走的,那个亲手启蒙、悉心教养长大,尽得他真传的亲孙女,现荆家大嫂——祝余。
祝余在看见对面老人的那一刹。
一滴泪,已滑至腮边。
祖父是这个世界上最潇洒,最快意,最风流的人,祝余未出嫁时便常常想,若是这世界上,真的有仙人,那便该是她祖父。
可如今,只需一眼,她望着那个头发斑白,面容憔悴的老人,便已察觉,他早已失去了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