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放着父亲留下的未修复老照片与摄影器材,每样都用透明塑料袋装着,袋上写着日期和故事:有 1982 年父母的结婚照(彩色相纸,红棉袄褪色成浅粉色,父亲写着 “映棠,这张照片要先用彩色补色液泡 3 分钟,再用细笔补你妈的笑眼,别让颜色褪了”);有 1995 年儿子的小学毕业照(黑白相纸,边角卷了,父亲写着 “当年暴雨天拍的,相纸有点潮,要先晾干再定影,别让人脸更模糊”);有 2008 年张奶奶的全家福(相纸有折痕,父亲写着 “张奶奶一家 12 口,补折痕时别遮了小孙孙的酒窝,那是她最宝贝的”);还有个 1970 年代的暗房显影盘(搪瓷的,边缘有点掉瓷,父亲写着 “这盘洗过你满月的照片,要留着”)。
中层:放着修复耗材和备用工具,分了小格:有不同型号的相纸(1990 年代的黑白相纸、彩色相纸,父亲囤的)、软毛刷(扫相纸浮尘用,羊毛的,父亲传的,“软毛不刮相纸,护着影像”)、滴管(滴显影液用,玻璃的,有 3 支,怕摔碎)、调色盘(补色用,瓷的,分 12 个小格)、吸水纸(吸相纸水分用,1980 年代的稿纸,“比新纸吸得匀”),最底层压着张纸条,是父亲 1990 年写的 “修照片要像等花开,慢着来;记故事要像藏糖,甜着来 —— 每张照片里都有日子的暖,不能丢”。
下层:放着街坊送来的待修照片,每张都用淡米色羊毛毡包着,写着名字和需求:“王阿姨:1986 年结婚照,补红裙子颜色;刘爷爷:1975 年全家福,去霉斑;小夏:2012 年毕业照,修模糊的人脸”,包布上还留着街坊的笔迹,有的写着 “麻烦映棠了,不急”,有的画着小相机,林映棠总说 “这些包布比钱珍贵,看着心里暖,像街坊坐在我身边说‘映棠,我信你修的照片’”。
我整理货架时,总看见林映棠在长桌旁忙 —— 给张奶奶修全家福时,她先把照片放在羊毛毡上,用软毛刷轻轻扫浮尘,“这相纸脆,扫快了怕刮出痕”;然后用滴管滴了两滴去霉斑液在折痕处,“先让液渗进去,软化折痕”;等了 3 分钟,她拿起粗羊毫笔,蘸了点淡米色颜料,慢慢补折痕,“要顺着相纸的纹路补,像跟着时光走”;补到小孙孙被遮的左脸时,她换了细狼毫笔,“这笔能描出酒窝的弧度,跟右边的对称”。张奶奶蹲在旁边看,手里拿着块当年拍全家福时的红围巾,“映棠啊,还是你懂这照片,你爸当年拍时就说‘这小孙孙的酒窝要拍清楚,以后长大了看才高兴’”,林映棠也笑,眼里泛着光,像映着当年张奶奶一家拍全家福的热闹:“您的日子都在这照片里,得补得齐齐的,让您每次看,都像回到大寿那天”。
给老郑修毕业照时,她会先把照片放进黑白定影液里泡,“爸说‘这照片当年潮了,泡 5 分钟能让人脸显出来’”;泡好后,她用吸水纸轻轻按干照片,“别擦,按干才不损影像”;然后用细狼毫笔补老郑被树挡的半张脸,“你看,这是你爸 1995 年的便签,说你眼睛大,眉峰要尖点”;补完后,她把照片放在阳光下晾,“晒 10 分钟,相纸会更挺”。老郑凑过来看,眼泪掉在羊毛毡上:“就是这模样!当年我站在后排,树挡了半张脸,你爸还说‘以后我帮你修,保证让你看清’,现在真的看清了,像回到小学毕业那天”,林映棠递给他张软纸巾,“您爸的心意都在这照片里,补好了,就能一直陪着您”。
上午 10 点修复高峰过了,林映棠会来杂货店买块桂花糕 —— 老吴师傅按 1970 年代配方做的,桂香浓,甜而不腻,“当年爸拍完照,总来买两块,一块给我,一块他自己吃,说‘这糕像刚洗出的照片,软和,甜得踏实’”。她付账时总会多给 5 毛钱,“老吴,你辛苦,凌晨就起来蒸,多给点买包烟”,老吴不要,她就说 “下次多放勺桂花,当年的糕桂花多,香”。路过映相馆时,她总会回头看一眼,确认老木柜关严了:“相纸怕潮,关严了能护着它们,这是爸教我的”。有次下雨,她忘了关柜门,赶紧跑回店里,用羊毛毡擦相纸,擦了半小时,“怕相纸受潮褪色,这些照片是街坊的时光,不能坏”。
张奶奶总把老相册包在棉布里拿来:“映棠,我又找出几张老照片,你帮我看看能不能修,都是我跟老伴年轻时拍的”;老郑帮她整理老相册集:“映棠啊,你这相册乱了,我帮你把 1990 年的毕业照放一起,当年我就是在你家拍的”;就连刚搬来的 00 后租客小孙,也会周末来帮她扫相纸浮尘,“林奶奶,我帮您擦老照片,我奶奶也有本老相册,我想知道她年轻时的样子”。小孙擦浮尘时,林映棠就在旁边教她认工具,“这是海鸥相机,你看镜头上的刻字;这是显影液,补色要用它”,小孙记完后,她还会让小孙摸一摸老相纸,“这纸软,是当年的好纸,现在难找到了”。
有次社区搞 “影像记忆展”,在广场搭了临时展架,林映棠带着父亲的老照片和海鸥相机参展。当 1982 年父母的结婚照和 1995 年老郑的毕业照摆出来时,台下街坊都安静了,连孩子都不闹了,接着响起掌声,王阿姨擦着眼泪说 “这结婚照跟我当年的一样,红棉袄的颜色都没褪,像回到了当年”。林映棠红了眼,却笑着说 “没想到爸当年的照片,现在还能让大家想起老日子的暖,以后我会帮更多人留住相纸里的时光”。
二、相纸旁的小忙碌与掌心的温度
再次醒来时,鼻尖传来一阵熟悉的显影液香 —— 是刚滴在相纸上的缘故,指缝里还沾着点淡米色颜料,是昨天帮张奶奶补折痕时蹭的。我猛地睁开眼,“时光映相馆” 的暖光落在长桌上,淡米色羊毛毡上,张奶奶的 2008 年全家福正躺在那里,三道折痕清晰可见,最上面那道刚好遮了小孙孙的左脸;左手握着父亲传的细狼毫笔,笔锋还软得像云朵;右手捏着块软毛刷,羊毛上还沾着点相纸浮尘;脖子上挂着块相机吊坠,是孙女用海鸥相机的旧零件做的,刻着 “影像” 二字,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右手食指第一节有道淡疤,是 1999 年补照片时被笔尖扎的,现在摸起来还能感觉到小小的凸起 —— 我变成了林映棠。
“叮铃”,门口的玻璃风铃被风吹得响,像父亲当年拍照片时的快门声。我低头看着张奶奶的全家福,相纸上小孙孙的右酒窝清晰可见,“得把这折痕补好,把左脸描出来,让奶奶能看见完整的小孙孙”。
手机在帆布工具匣里震动,是老郑发来的微信,语音里带着点急切,还夹杂着翻找旧物的声音:“映棠啊,我明天同学聚会,今天能把 1995 年的毕业照修好吗?大家都想看看当年的样子,要是太急,我就先拿张复印件,不耽误你”。我摸了摸口袋,里面只剩 65 元钱 —— 是昨天帮小孙修周岁照赚的 25 元,加上之前攒的 40 元,总共 65 元。够买块桂花糕(6 元),再给显影液买个新滴管(8 元,旧的玻璃管裂了),剩下的 51 元得留着买新的淡米色颜料,王阿姨的结婚照还等着补红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