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阁。
孟羲倚在窗边,指节漫不经心地叩着木框,目光懒懒地垂向楼下街巷。
几辆马车正碾过青石板,沉甸甸的箱笼堆得如山。
陆昭若一袭青衫走在最前,步履稳得像尺量过,分毫不乱。
长鸿捧茶走近,叹道:“陆娘子这几日几乎搬空了绣楼库房,购尽药材、粮米、造船木料……今日更是亲自押车送往水师寨。此举真是善良大义,为名为国,城中无人不赞。”
“善良?大义?”
孟羲轻嗤一声,“不过是个会算计的女人。”
长鸿一怔:“算计?”
“她捐空家底,看似慷慨,实则是将全部筹码押在萧夜瞑一战之功上。”
孟羲眸光微转,似看穿一切却毫不在意,“若胜,她便是救国助军的功臣,诰命加身、皇商之名唾手可得;若败……”
他顿了顿,笑意更冷,“也不过是赌输一场,总好过庸碌一世、永困商籍。”
他抬手轻拂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拂去一场无趣的戏码。
“你瞧她行事,不声不响购齐物资,再大张旗鼓亲送军营,每一步都精准得像打算盘,这不是善良,是以银钱为刃,劈一条登天梯。”
远处车马渐行渐远,尘土微微扬起,又缓缓落下。
孟羲终于收回目光,懒懒道:“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大义’?不过都是各取所需、各谋其利罢了,她赌她的前程,我……”
他垂眸一笑,未尽之语散在风里。
接着道:“此行倒也不算全然无趣,是该回去了。”
他起身:“回去,正好看一场……还算精彩的好戏。”
可,这样的女子,这般心性,若是男儿,这朝堂之上必有她一席之地。
陆……昭……若。
孟羲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车马抵达水寨门外时,萧夜瞑一身玄色战甲,正从营中走出。
他眉宇间凝着战前的肃杀与决断,正欲上马往绣楼方向去……
不料一出寨门,便撞见那一列车队,以及静立于车旁、一身素净却难掩清艳的陆昭若。
萧夜瞑脚步一顿。
陆昭若迎上前,敛衽一礼,声音清越,足以让周遭的水师将士听清:“听闻萧统领不日将率王师出征,扫清海寇,保我麟海安宁。昭若不才,愿尽绵薄之力。此间些微物资,乃绣楼上下齐心筹措,聊充军资,望能助统领与将士们一臂之力。”
她递上那卷明细单子,目光恳切:“皆是些药材、粮米、木料等实用之物,望能解军中燃眉之急,助我麟海子弟兵少些伤亡,多几分胜算。此举非为他求,实为麟海万千百姓,略尽心意。”
萧夜瞑接过那沉甸甸的清单,目光扫过其上所列,数额之巨、种类之全,远超他的预料。
他深知,这绝非区区“绵薄之力”。
“陆娘子……”
他开口,嗓音低哑,“此乃雪中送炭。我代全军将士,谢过娘子高义!”
陆昭若微微摇头,唇角含着一抹端庄的浅笑:“统领言重。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只盼统领此去,旗开得胜,早日荡平寇患,还我海疆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