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日孤锋 16.黑暗囚笼(下)(3/4)

无数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碰撞。哑伯那浑浊的眼神,窝棚角落里无声递来的草药渣,还有此刻门外那细微却固执的撬锁声……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网,将他死死罩住。

“吱呀……嘎……”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令人心焦的缓慢和笨拙。每一次金属摩擦的轻响,都像重锤敲在熊淍紧绷的神经上。他仿佛能透过厚重的铁门,“看”到那个瘦小佝偻的身影,正用一根简陋的铁丝,或者别的什么工具,拼尽全力地对付着那把巨大的铁锁。汗水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衫,浑浊的老眼里,此刻燃烧着怎样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背上那“奴”字的烙印,又开始随着他剧烈的心跳而灼痛、搏动。耻辱感再次涌上,但这一次,却被一种更强烈的、名为“不配”的情绪死死压住!哑伯……他凭什么要为自己和岚做到这一步?以命相搏?!

突然!

门外那细微的撬锁声,毫无征兆地停下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

熊淍的呼吸骤然停止!攥着铁片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怎么了?被发现了?还是……哑伯他……力竭了?

……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机括弹开的声响,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熊淍耳边!

锁……开了?!

狂喜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一个声音响起来!

“老东西!找死!!”

一声暴戾至极、如同夜枭嘶鸣的狂吼,猛地从囚笼外的通道深处炸响!那声音充满了惊怒和残忍,正是之前那个声音粗嘎的守卫!

紧接着,是重物狠狠砸在**上的沉闷钝响!噗!像是装满谷物的麻袋被巨锤砸破!

“呃啊!” 一声短促、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爆发,又像被扼住喉咙的鸡一样,戛然而止!

噗通!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粘稠的液体,顺着铁门下方的缝隙,悄无声息地、缓慢地……洇了进来。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新鲜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浓稠得几乎化不开,彻底淹没了囚牢里原本的霉味和恶臭。

熊淍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了两个针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他死死盯着门下缝隙里那片迅速扩大的、在微弱月光下呈现出暗沉色泽的液体……

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粘稠的、带着生命最后余温的液体,无声地蔓延,像一条冰冷的毒蛇,蜿蜒爬过肮脏的石面,一直延伸到熊淍蜷缩的脚边。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着死亡特有的铁锈气息,疯狂地钻进他的鼻腔,直冲天灵盖!比背上烙印的焦糊味更刺鼻,更令人窒息!

哑伯……

门外那戛然而止的惨嚎,那重物倒地的闷响,还有此刻这无声洇入的鲜血……像一把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了熊淍的心脏,然后用力拧转!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沉默的、佝偻的、在九道山庄的寒冬里曾偷偷塞给他草药渣的老人……死了。为了送一把刀,为了画一幅图,为了撬开这扇门……死了。死得如此突然,如此毫无价值!像被随意碾死的一只虫豸!

“妈的!晦气!” 粗嘎守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喘息的余怒和毫不掩饰的嫌恶,“这老棺材瓤子!什么时候摸进来的?差点让他坏了事!”

脚步声靠近,停在了铁门外。灯笼昏黄的光线再次从栅栏缝隙透入,照亮了门下那一大片刺目的暗红。

“刁管事吩咐过,这姓熊的崽子是庄主和王爷都要‘关照’的重犯,绝不能出半点岔子!”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后怕,“这老东西……难道是为了里面那个?”

“管他为了谁!敢打这黑牢的主意,就是死路一条!” 粗嘎守卫的声音满是戾气,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拖走!扔到后山乱葬岗喂野狗!手脚干净点!”

“是!”

沉重的拖拽声响起,伴随着尸体在地面摩擦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渐渐远去。灯笼的光也摇晃着离开了。

囚笼外,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无声地宣告着刚刚发生的残酷杀戮。

熊淍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封的石头。他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那枚染血的锋利铁片,依旧死死攥在手中,冰凉的触感和掌心伤口的刺痛交织在一起。

刚才那一瞬间爆发的狂怒和杀意,在守卫出现、哑伯惨死的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更冰冷的绝望狠狠压下。差距……太大了。这黑牢如同一个吞噬血肉的钢铁巨兽,他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吗?

不!

岚的名字,如同被鲜血浸泡的烙印,再次狠狠烫在他的心上!药窖最底层!人不人鬼不鬼的药人!王道权邪功的“药引”!哑伯用命换来的铁片和地图!

一股混合着无尽悲愤、滔天恨意和不甘屈服的狂暴力量,猛地从他破碎的身体深处爆发出来!像沉寂的火山在压抑到极致后的轰然喷涌!

他不能死!他必须出去!

背上那耻辱的“奴”字烙印,此刻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沸腾的意志,灼痛感变得更加尖锐、更加滚烫!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燃烧!那不再是单纯的痛苦标记,更像是一个被仇恨点燃的、熊熊燃烧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