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卫:“……” 他吓得往后一缩,小脚丫都翘了起来。
黑石头静静地躺着,纹丝不动,仿佛刚才的“警告”和“乖巧”都是幻觉。
玄青的目光重新落回欧卫脸上,那眼神似乎在说:你的东西,自己看着办。
欧卫看看玄青伯伯,又看看那块离自己很近的“坏石头”,小脸上写满了纠结。害怕是害怕的,可…这毕竟是玄玄伯伯“送”回来的?而且…刚才那种暖暖的感觉…好像也不是假的?
小家伙的恐惧,终究被一种孩子气的“所有权”意识和残留的好奇心压过了一点点。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挪动小屁股,离那石头近了一点点,再近一点点…然后飞快地伸出小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石头冰凉粗糙的表面戳了一下!
戳完立刻缩回手,紧张兮兮地盯着石头,大眼睛瞪得溜圆,小身子绷紧,随时准备再次扑进玄青袍子里。
一秒…两秒…三秒…
石头毫无反应,依旧死寂冰冷。
欧卫紧绷的小肩膀微微放松了一点。他又试探性地,轻轻戳了第二下。
依旧没反应。
第三下…
石头还是那个石头。
“咦?”欧卫的胆子稍微大了那么一丝丝。他慢慢伸出手,这次不是戳,而是用小小的掌心,小心翼翼地覆在石头表面。冰凉粗糙的触感传来,但并没有预想中的灼烫或者“轰”的动静。
“它…它好像…睡着啦?”欧卫仰起小脸,带着点不确定,看向玄青。
玄青没有回应,只是重新阖上了双眼。但那微微松弛的坐姿,仿佛在默许。
云崖子看得心惊肉跳,却又无可奈何。他算是明白了,这块祖宗石头,在幼尊手里是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的“呼呼弹”,在别人手里,那就是块碰都不能碰的“煞神石”。他只能祈祷幼尊的“呼呼”冷却时间足够长。
“幼尊,”云崖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又自然,“你看,石头也老实了。外面那些吵闹的弟子,掌教伯伯也派人去教训了。幼尊受了惊吓,不如…让灵儿仙子陪你回房歇息片刻?或者…看看图谱?” 他此刻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这位小祖宗从前辈身边暂时挪开,让他脆弱的心脏缓一缓。
雪灵儿也适时上前,柔声道:“欧卫,我们回房间吧?姐姐给你讲新的灵兽故事,好不好?” 她实在不想再待在这个刚刚发生过“呼呼惨案”的现场了。
欧卫看了看“睡着”的石头,又看了看温柔的灵儿姐姐,再偷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玄青伯伯,小脑袋点了点。他伸出小手让雪灵儿牵着,另一只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碰那块黑石头,只是小声对金毛毛说:“毛毛,看着它,它要是醒了咬人,你就叫!”
金毛毛:“吱!”(鼠鼠压力山大!)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跳到离石头不远不近的地方,警惕地盯着。
雪灵儿牵着一步三回头的欧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揽翠轩。云崖子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这才感觉堵在胸口的那股气稍微顺了点。他对着玄青恭敬地行了一礼,也不敢多言,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无比谨慎地、缓缓地带上了轩门。
揽翠轩内,重新恢复了寂静。灵泉水车的潺潺声似乎都放轻了。
玄青依旧端坐。许久,他才再次睁开眼。这一次,那双深邃的龙眸中,清晰地映出了一丝凝重。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轩内柔和的光线。
掌心纹路依旧清晰,肌肤温润如玉。但玄青的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分。
方才…在托起那块黑石,以龙息将其“送”回欧卫身边时…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流转不息、浩瀚如渊的龙力…似乎…凝滞了那么一刹那。
极其短暂,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同奔涌的长江大河中,投入了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激起的涟漪转瞬即逝。
但,这粒“沙尘”带来的凝滞感,却是玄青自破壳而出、登临无上龙境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
龙力,乃天地间至阳至刚、生生不息的本源伟力。其流转,本该如宇宙星辰运行,自有其亘古不变的磅礴韵律。凝滞?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瞬,也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玄青的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凝视着自己的掌心。他心念微动,一缕精纯凝练的龙息自指尖悄然溢出。
嗡…
淡金色的龙息如同细小的游龙,在指尖灵活地盘旋、伸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看上去并无丝毫异常。
但玄青的感知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细微的差别——这缕龙息的“重量”,似乎…轻了那么一丝丝?并非力量减弱,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的流失?仿佛支撑其存在的某种最本源的“根基”,被极其轻微地…抽离了?
这种“轻”,若非他身为龙族至尊,对自身力量掌控入微,几乎无法察觉。
他尝试着将龙息凝聚成一点更璀璨的金芒。
金芒亮起,光芒夺目。
然而,在光芒达到顶点的刹那,玄青瞳孔骤然一缩!
那金芒的核心处…竟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针尖般的…空洞!
并非黑暗,而是一种纯粹的“无”!仿佛那里的龙息本质…凭空消失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空洞一闪即逝,金芒随即恢复如常。
玄青缓缓收拢五指,指尖的金芒湮灭。他低头,墨色的袍袖无风自动,悄然滑落一截,露出了手腕。
在那覆盖着细密龙鳞的冷硬手腕内侧,靠近腕骨的位置…一片原本流转着深沉暗金光泽、边缘清晰锐利的龙鳞…其光泽,似乎黯淡了极其细微的一分?边缘…也仿佛被时光极其温柔地、却又无可挽回地…磨钝了那么肉眼难辨的一丝弧度?
一种极其陌生、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丝线,悄然缠绕上玄青那亘古强大的龙魂核心。
不是受伤,不是损耗。
而是一种…存在本质的…缓慢…消散?
后山,禁地边缘。
云崖子、清风子、紫霄三人,如同三尊被霜打了的泥塑,站在一株被雷劈过、焦黑半边却依旧顽强活着的古松树下。远处,论道坪方向的喧嚣虽然被阵法隔绝了大半,但那数千人集体跪拜、哀声求饶所形成的庞大而混乱的意念波动,依旧如同沉闷的鼓点,不断敲打着他们的神经。
“安抚…安抚…”云崖子揉着几乎要炸开的太阳穴,声音干涩,“清风子师兄,您老倒是安抚得…颇有成效。” 他指的是清风子祖师方才在论道坪上,面对数千惊魂未定的弟子,激情洋溢地将那“呼呼显威”解读为“前辈以无上道韵警示吾辈当清心寡欲、勤修大道”的“精彩”演说。效果嘛…弟子们是暂时不嚎了,但一个个看翠微苑方向的眼神,比看十八层地狱还要敬畏恐惧十倍。
清风子此刻却毫无演说完毕的畅快,他睿智(或者说被刺激过度)的老脸上满是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他正死死抓着自己那把保养得宜、平日里视若珍宝的雪白长须,力道之大,让人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揪成秃子。
“不对…掌教师弟,紫霄师弟,不对啊!”清风子喃喃着,眼神有些发直。
“啥又不对了?”紫霄真人瓮声瓮气地问,他现在听到“不对”两个字就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