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垒站在门口,保温桶的提手勒进掌纹里。
他穿那件灰外套,领口露出半截银链子,和金晶脖子上的莲子项链,链子款式一模一样。
"晶晶说你们在,我买了杨枝甘露。"他举了举另一只手里的奶茶袋,目光扫过施丽娅的脸,又落在赵婉儿滴水的碗上,"怎么?
怕我下毒?"
金晶的胃里突然翻涌。
三天前的银耳羹也是这个味道,甜得发腻的椰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苦,她当时以为是莲子芯没挑干净,现在才想起,致幻剂的说明书上写着:微苦,溶于热饮不易察觉。
"我去卫生间。"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路过石垒身边时,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平时的雪松香水,是股潮湿的土腥气,像刚从地下钻出来。
卫生间的门刚锁上,金晶就撑着洗手台干呕起来。
镜子里的她脸色惨白,耳后的红点比刚才更明显了,像滴没擦干净的血。
水龙头拧到最大,水声哗哗响,她听见客厅里石垒的声音:"晶晶最近总做噩梦,可能是老宅的事......"
"老宅?"赵婉儿的声音带着疑惑。
"她奶奶的老宅,在城南。"石垒轻笑一声,"上回翻相册,她哭着说奶奶把银锁埋在槐树下,怕被人偷。"
金晶的手猛地攥住台沿。
三天前她也是这样站在镜子前,听见石垒在客厅和"奶奶"说话。
当时她以为是梦,可第二天相册里那张老照片不见了,而石垒的旧皮箱里,多了个裹着红布的银锁,坠子正是莲子形状。
水声突然小了。
金晶抬头,发现镜子上蒙了层白雾,模糊的倒影里,有双青灰色的手正从她背后的瓷砖缝里钻出来,指甲盖泛着紫。
她猛地转身,身后只有沾着水渍的瓷砖,可下水管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管道往上爬。
"晶晶?"施丽娅的声音隔着门传来,"你进去十分钟了,没事吧?"
金晶的喉咙发紧。
她想应,可下水管里的响动突然变成了指甲刮管壁的声音,"吱呀——吱呀——",和三天前梦里石垒掰她手指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没事。"她扯着嗓子喊,声音却细得像游丝。
客厅里,石垒看了眼手表,起身走向卫生间:"我去看看。"他伸手要拧门把,施丽娅突然拦在他面前。
这个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姑娘,此刻背挺得笔直,像棵长在悬崖边的树:"她可能不舒服,你等等。"
赵婉儿的手机突然亮了。
她低头看了眼李宝发来的消息,手一抖,手机摔在地上。
屏幕亮着,是张照片:老槐树下的土坑里,埋着半截生锈的注射器,针头上还沾着暗褐色的液体。
窗外传来闷雷。
客厅的灯光突然闪了闪。
石垒转头看向阳台,老槐树的影子在玻璃上晃成一片,像无数只青灰色的手正拍打着窗户。
他伸手去拉窗帘,指尖刚碰到布料,整栋楼的灯光"轰"地熄灭了。
黑暗里,金晶的声音从卫生间方向传来,轻得像片落在水面上的叶子:"你们......有没有听见?"
施丽娅的手在口袋里摸到辣椒喷雾。
她想说话,可后颈突然泛起凉意——有什么东西贴上了她的后颈,带着潮湿的土腥气,像极了石垒身上的味道。
赵婉儿颤抖着去摸手机闪光灯,白光亮起的瞬间,三个人同时僵住。
金晶站在卫生间门口,头发滴着水,耳后的红点变成了紫色。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却没有焦距,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和石垒一模一样的笑。
而她脚边的地板上,有串水脚印,从卫生间一直延伸到阳台,在老槐树影子最浓的地方,消失不见。
闪电在窗外炸响,幽蓝的光刃劈开黑暗,恰好掠过金晶的脸。
施丽娅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哪是金晶的眼睛?
瞳仁里翻涌着浑浊的灰,像被泡烂的鱼眼,嘴角咧开的弧度甚至扯破了唇皮,渗出的血珠在蓝光里泛着紫。
"晶晶?"赵婉儿的声音抖成碎片。
她伸手去拉金晶的胳膊,指尖刚触到布料,金晶突然转头,脖颈发出"咔嗒"的脆响。
施丽娅看清了,金晶耳后的紫点正沿着血管往锁骨爬,像条活过来的蚯蚓。
"下楼。"金晶开口了,声音像两块石头在喉咙里磨,"去槐树底。"
石垒突然动了。
他摘下眼镜,镜片上的白影消失后,那双眼睛竟和金晶如出一辙——灰茫茫的,没有焦距。
他扯掉保温桶的提手,金属扣"当啷"砸在地上,却像完全没听见,只是机械地跟着金晶往门口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