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林昭然未等那人反悔,便疾步退出庙门。
甫出山门,灵觉骤警——他正踏入伏击圈。
那只乌鸦本是破绽。
虽看似寻常,却反常地不避行人。
所幸他近日养成了以心术探查所见生灵的习惯,而这鸦禽竟无半分神智波动。
他猛然止步,将心灵感知扩至极限。
下一瞬他侧身翻滚,原先立足处已被弹雨撕碎。
几乎本能地,他连发两记震空矛:一矢击向腾空的尸鸦——免得这孽障趁乱啄目——另一矢直射苍穹,看似漫无目标。
此乃陶晚晴所称「惊神矢」,破空时啸音刺耳。
林昭然盼这声响至少能令伏击者稍滞,但真正用意是向庙内的怀圭示警。
毕竟单凭火铳声,怕是不够分明。
首矢击中尸鸦,登时翎羽与碎肉四溅(却无半点血腥),次矢却未收奇效。
林昭然不得不撑开护盾术硬接一道刺目灵光,随即被密匝弹雨压制。
他耗去半数真元加固护盾,幸而终未溃散。
更幸那些伏击者战术拙劣——竟在首轮齐射后便弹药告罄,使他得以借机隐遁。
他闪至古树后掐诀匿形,未破光学伪装便急速撤离。
此举着实明智,因那藏身之树转瞬便被炎爆术轰作焦炭,余波更将周遭尽数摧灭。
这帮人下手,当真毫不容情。
以心灵感知追踪敌踪时,林昭然察觉对方并未受骗。
既知诈死之计难成,他当即决意施展传送术脱身——
未料禁制早布。
他冷笑闭目,神识锁住最近枪手,骤然发动心灵冲击。
首击虽未致昏厥,次者却立时瘫倒。
余众三分之二虽勉力支撑,仍有三分之一心神受创。
可惜敌方术士及时施下心灵护盾护住心神。
虽未尽全功,总算挫其锋芒。
代价亦巨。
这类神念攻势虽耗真元甚微,连番施为却已近油尽灯枯。
正待布设陷阱时,新一波传送波动令他心头骤沉——咦?
来人竟与伏击者厮杀起来。原来怀圭终和援兵。
林昭然明智地作壁上观。
待战声平息后重返庙中,只见怀圭正与四名老者及数名暴风城兵卒交谈。
因得怀圭作保,他免去了被押往盘诘之厄。
看来这位祭司在行会颇有权柄。
伏击者竟误以为他施展了某种昏厥术法,未察觉实为心术直攻。
那领队还赞他临危仍留余地。
唯怀圭投来凌厉一瞥——不知是看破端倪,还是嫌他手段过于温和。
毕竟这祭司向来主张以霹雳手段还施彼身。
获准离开后,他匆匆遁回客房。虽被严令暂不得离寒枫镇
林昭然瘫坐榻上,精气神俱竭。
今日凶险远超预期,连番拷问更令他神识过载,思绪滞涩如蒙薄纱。
但此刻仍不能眠——适才借怀圭之力改良的印记追踪术,亟待验证。
吞下醒神丹后,他捻起石英砂绘就阵图。
最后一咒吟毕,方圆百里内两道印记方位豁然明朗:其一自是己身,另一竟在暴风城南疆。
「果然事事都要横生枝节。」林昭然揉眼长叹。
若反复施术仍只得两道印记,则说明至少一名回溯者身无魂印——多半是那红袍人。
这倒解释了对方为何不直取他性命,反要探问其余轮回者虚实。
然则红袍人入局之法,必与他迥异。
「罢了。」他凝视阵图自语。
纵有变数,目标依旧:护持魂魄、精进斗法、锤炼心术。
回想今日之战,虽非完胜,然生死磨砺间,进境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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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静立万珍商行空荡的厅堂,盯着地板上那滩正滋滋作响腐蚀木板的绿色黏液。
谁能想到片刻之前,这摊酸蚀黏液还是商行密柜中那叠重要文书。
看来这商贾当真不愿任何人窥见其中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