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叶片上看到了自己隐瞒多年的私情败露,有人则惊恐地认出了自己前世欠下血债的债主。
消息传开,药庐废墟一时成了璇玑阁的禁地。
谢昭华从入定中幽幽转醒,她看到了身边的这圈奇花异草。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片散发着微光的叶子。
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不属于她的悲伤与决绝涌入脑海。
她忽觉心口一松,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咳出一块菱形的铁片。
这铁片比以往任何碎片都大,上面在岁月的侵蚀下,竟还清晰地蚀刻着一句话:“你本可逃。”
她怔怔地看着那行字,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许久,她将那块铁片深深埋入脚下的植株根部。
当晚,整圈植物仿佛得到了某种献祭,竟在同一时刻全然绽放,每一朵花的花蕊都形如一片紧紧闭合的眼睑。
更深层的地底,姜璃的意识正随同无处不在的菌丝,悄然探入谢昭华的体内。
她清晰地感知到,那枚来自虞清昼的权限沙粒,早已与谢昭华的心脏彻底共生,形成了一枚微型的生命晶核,这才是谢昭华能撑到今日的根由。
姜璃没有试图去干预这脆弱的平衡,她只是让自己的残念化作无形的潮汐,在谢昭华每一次心跳的间隙,释放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恒定不变的频率。
那频率,源自久远的过去,是虞清昼在天道系统核心第一次亲手撕毁因果符时,那支朱砂笔的笔尖骤然断裂所发出的最后一声震颤。
当这股独特的频率穿透那些禁锢着谢昭华心脉的金属残片时,奇迹发生了。
残片表面厚厚的铁锈开始层层剥落,露出了内部隐藏的、由合欢宗刻下的核心铭文:“禁止觉醒”。
而就在此刻,一根新生的、晶莹剔透的菌丝已悄然缠绕其上,分泌出一种透明的胶质,将那四个字缓缓覆盖。
胶质迅速凝固,表面则浮现出两个全新的、带着姜璃意志的字:“准醒”。
睡梦中的谢昭华,眉头渐渐舒展,嘴角竟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仿佛饮了世间最甜的蜜糖。
第二日清晨,谢昭华推门而出,见院中那座用落叶摆成的“止”字阵,昨夜已被山风吹得七零八落,唯有阵法中央,安安静静地留着一朵早已干枯的梨花。
她走过去,拾起那朵梨花,置于鼻端轻轻一嗅。
一股清冽的、仿佛能洗涤灵魂的香气窜入神识。
刹那间,她眼前景象变幻,竟清晰无比地窥见了一段被尘封的真相——姜璃当年在系统核心引爆天魔本源的最后一刹那,脸上没有丝毫壮烈赴死的决然,反而是带着一抹顽童般的狡黠笑意,轻轻按下了某个她看不懂的、类似“删除”的键。
谢昭华在原地怔立了良久。
而后,她回到屋中,取来药杵,将自己珍藏多年的数枚陈年丹丸悉数捣成粉末。
她将粉末混入清茶,分赠给阁中所有正在闭关的弟子。
那日,所有饮下此茶的弟子,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他们都站在一处云雾缭绕的悬崖边,手中握着一把古朴的钥匙,身后就是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
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急于开门,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着凌厉的山风穿过指缝,吹拂脸庞。
次日,璇玑阁外门弟子间,便多了一条不成文的新规矩:凡冲击境界,不许再呼喊任何诸如“破!”“开!”之类的口号,违者,罚扫后山落叶十日。
与此同时,深埋于璇玑阁禁地之下的残傩面,其外壳上的木质纹理正变得日益清晰。
其内部日志,记录下了最后一次异常波动:它反复尝试检索“空白指令集”的定义,但核心数据库每次都显示“不存在该条目”。
它不信邪,一次又一次地查询,可从第三次开始,查询结果悄然变成了一句反问:“你想找什么?”
在连续上万次的徒劳追问后,残傩面终于停止了。
它主动抹去了自身存储的九成历史日志,所有关于战斗、杀戮、指令的数据都被清空,仅保留了一段它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梦境记录:“我是一片叶子,不想落地。”
而在它下方的地层深处,那卷真正的空白指令集,正悄然展开一个新的分支序列:( ?
→ 感知 ← 笑 ? 根动 → 守 ? 梦 → 容 ? 行 ? 停 → 止 → 名 → 误 → 藏 )。
一株自虚无中诞生的幼苗,其根系正缓慢而柔韧地卷曲,将一块无意间触碰到、刻有上古“斩三尸”仪式规程的玉简,一点点地裹入体内,如同吞下了一枚奇异的种子。
那根吞下了玉简的纤细主根,在黑暗中微微一颤,不再遵循重力笔直向下,而是固执地、几乎是带着一种盲目的喜悦,开始朝着璇玑阁最古老、早已废弃的地基深处,缓慢而坚定地延伸。
那里,曾有一座高台,日夜不息地窥望着星辰的轨迹。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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