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棠蹲下身,指尖拨开蒙面杀手散落的衣襟,粗布下露出的内衬布料让她微微挑眉。
那是前朝禁军特有的暗纹锦,如今早该随旧朝覆灭而绝迹!
她再去看杀手腰间的弯刀,刀柄处刻着一道浅淡的“岐”字,刀刃却钝得连甲片都划不破,显然不是正经杀手的兵器。
又是前朝旧部,又是岐人,陆棠忍不住笑了。
“像是故意送上门来的。”
许晏舟收了刀,银甲上溅的血珠顺着甲缝往下滴。
“三千京郊卫在此,他们明知杀不了你,却偏要凑上来,要么是试探虚实,要么是想留些‘线索’。”
陆棠微微颔首,站起身,风卷着血腥味掠过鼻尖,“先到疫区再说吧。”
队伍重新起程,马车里的药箱被她翻了一遍,找出几包银针和解毒散,一部分交给许晏舟,让他分给随身侍卫。
她总觉得,这场疫区之行,不会很轻松。
天擦黑时,队伍终于抵达柳溪村。
村口的艾草堆烧得正旺,黑烟裹着焦味往天上冲。
陆棠掀开车帘,入目景象让她心头一沉。
“让所有人都带上面罩。”她轻声说道。
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素色面罩戴上,这是由细棉布、晒干的艾草与苍术制作而成。
先取三块裁好的细棉布,每块都比巴掌略大些,将棉布浸入熬煮过艾草的热水里,反复揉搓几遍,待布料吸足药香,再捞出来拧干,铺在竹筛上晾晒。
这是在知晓自己要来疫区的时候,陆棠就开始着人制作的面罩。
艾草能避秽气,煮过的布贴身戴着,也能少受些疫气侵体,细布织得密,能挡住病患咳嗽时溅出的飞沫,比单戴帕子管用。
此刻,本该炊烟袅袅的村落,静得只剩枝头断断续续的鸦叫。
不少屋门挂着白幡,草席裹着的尸体在墙根下堆着,有个妇人扑在草席上哭,怀里还抱着个面色发青的孩子,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临时搭起的草棚里挤满了病患,个个蜷缩着,身上起了成片的红疹,咳出来的痰里带着血丝。
“为什么不先隔离!”
陆棠眉头拧在一起。
以太医院的院判水平,不可能不知道要先隔离这部分人才是。
除非……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草棚里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老汉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沫。
陆棠快步上前,指尖搭在他腕上,脉象乱得像一团麻,热毒已经攻了心脉。
她迅速掏出银针,扎在老汉的人中、涌泉几处穴位,又让人取来提前熬好的清热解毒汤,一勺一勺喂进去。
半个时辰后,老汉的咳嗽终于缓了些,陆棠额角已经沁出了汗,却并未露出半分喜色,这只是暂时缓解了他的症状而已。
这边陆棠忙着诊治,许晏舟留下几个人,随后带着几名亲信往村后去了。
村口的河水泛着异样的绿,他蹲下身,用陆棠给他的药粉试了试,并无什么异样,随即他又让人分头检查村中的井水,竟是又数口井水都‘不干净’!
“果不其然。”
他眸底冷凝,低沉着声音说道。
早在来的时候他就有所怀疑,否则怎么会如此巧合在这个时候出现疫症。
许晏舟担心陆棠,不想在外多耽搁,留下几个人查这些井都同哪里相连,便返回草棚。
草棚外,亲信带回来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
这老人是村中仅有药铺的老掌柜,面对军爷的询问,他颤巍巍地说:“三日前有几个商贩来过,卖的米里掺了沙子,盐也咸得发苦,后来就有人开始发烧……”
许晏舟心里一动,让手下顺着商贩离开的方向追。
他知道兹事体大,只能嘱咐陆棠几句,带着人往青禾镇去。
他们骑着马,速度极快,半个时辰便到了。
镇东的破庙里,地上还留着未燃尽的火堆,他轻轻撵起一撮,早已凉透。
搜查了一番,并未得到想要的东西,却让许晏舟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这些人谨慎的很,甚至连脚印都不曾留下。
等许晏舟回到柳溪村时,天已经黑透了。陆棠刚把最后一碗药喂给病患,见他回来,递过一杯温水:“怎么样?”
“是人为的。”
许晏舟把今天所获说了一番。
“井水被投了毒,商贩是幌子,青禾镇、柳溪村这几个疫区,都是先有商贩去过,才爆发的疫症。”
陆棠轻抚手中弯刀,其上的‘岐’字用的是大岐文字,弯刀的确是大岐将士佩戴的,她在边境见过。
“疫症蔓延可以说是三皇子为了困住我们,那这些杀手有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