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柔吩咐好了相关事宜,便继续处理面前文书。
她并不担心裴寂是否能将这些事务做好,这本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府上要多少有多少。
裴寂很重视沈元柔交付于他的事。
他严肃对待这些卷宗,在他看来,这小山一般的卷宗关系着国祚,关系着万民福祉,不可玩笑对待。
并非他将其看得太大,实在是因着沈元柔的官衔——当朝太师兼中书令,这样的高位,又是圣上身边的重臣,说她能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裴寂认认真真誊抄着,后面才渐渐反应过来不对。
卷宗上是朝代起源,讲述了历代王朝的颠覆,怎么也不像是需要当朝中书令誊抄的东西。
“主子,老太君已经在来京的路上。”花影来报。
“这是沈氏族亲送来的帖子,老太君来此,只怕要常住。”
这老太君不过是沈元柔的小爹,无生养之恩便罢了,还是个难相与的刻薄之人。
他一来,太师府只怕要热闹许多。
没准他还会闹个天翻地覆。
“月痕,将这些帖子销毁。”沈元柔头也不抬地吩咐。
裴寂压下了心头的疑虑。
义母这般忙,哪有时间同他玩笑,卷宗定是很有用的。
沈元柔掀起眼睫打量着一旁努力誊抄的少年:“你母亲的衣冠冢立于北郊,要我带你去祭拜吗?”
裴寂持笔的手轻不可察地颤了颤。
沈元柔也不急于听他答复,静静地凝望着他。
“好。”他清润的眸子对上沈元柔。
初春多雨,昨日方下过一场细雨,林子里满是泥土与草木的清新。
走官道通往北郊远比小路要长半个时辰。
辰时清新的味道混着晨曦,拂过帘子,落在沈元柔身上。
马车宽敞无比,偏裴寂紧紧贴在马车壁,与她之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
这样的位置一旦碰上颠簸,他随时会摔下去。
沈元柔撑着下颌,低声问:“你害怕我?”
她昨夜不曾休息好,在马车上小憩了一阵,此刻声音还带着刚苏醒的慵懒调调。
“不怕。”裴寂飞快地答。
随后,他看到沈元柔扬起的眉头。
“……我,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景色。”裴寂轻声为自己辩解。
沈元柔没有拆穿他。
马车帘好好的挂在那,若非偶尔吹来一阵清风,他哪里能瞧见外头的景色。
沈元柔没有在问下去的意思,她随手拿起一册卷宗,也忘却了身旁裴寂的存在。
裴寂抿了抿唇,抬手将车帘掀起一些。
雨后清新的味道让人心情好上不少。
裴寂稍微自在些,不敢打扰沈元柔处理正事,轻手轻脚地打开食盒,将方才做好的那些糕点装在碟中,放置于桌案上。
“你从哪里学来的手艺?”沈元柔问他。
前世她们并不曾谈及到这个话题。
或许说,前世她从未心平气和的好好了解过裴寂。
裴寂一贯顺从地垂首:“父亲教我的。”
裴寂的父亲,沈元柔记得,那是一个比他还要固执、守规矩的男人,其他的已经记不清了,这样的记忆对她来说已经很是久远了。
她拈起一块糕,这样的味道,让她回想起前世裴寂在她府上的日子。
他每日都会为她来送糕。
沈元柔对后辈从不会吝啬夸赞:“味道很不错,你的手艺很好。”
“义母喜欢就好,”裴寂顿了顿,轻轻道,“我往后,常为义母送。”
沈元柔凝望着他,咬下一口糕点。
酥皮触碰唇齿,无需用力便化在口中,带着白花的馥郁。
莫名的,这股味道让沈元柔觉得,极贴合眼前的少年。
沈元柔擦拭着指尖:“你如今也有,十七岁了?”
“裴寂十六,”裴寂补充道,“还没有过十七岁生辰。”
“正值二八年华,”沈元柔微微颔首,“有心意的女子了吗,或者,你想要找一位怎样的女娘做妻主,义母为你做主。”
裴寂望着她的侧颜,道:“全听义母安排。”
沈元柔收起帕子:“婚姻大事,你得自己来拿定主意。”
沈元柔还记得,前世裴寂也是这样同她说的。
可在她安排京城适婚的、品德家室极好的女娘与他见面时,裴寂却都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
仿佛这些女娘都不能入得了他的青眼。
到底是她养着的,她既收留了裴寂,便不会委屈他。
后来这婚事一拖再拖,裴寂却嫁给了原谦。
要知晓,原谦那年已到了不惑之年,早已夫侍成群。
“这,裴寂也说不好……”他有些为难道。
沈元柔也没要他今日便给出说法:“若你有了喜欢的女娘,要及时来告知义母。”
恰此时,一道马蹄声由远及近。
微凉的春风将车帘掀起,裴寂侧眸,眸光越过沈元柔,落在策马而来的女人身上。
马车外的女人也正在看他。
“真是有缘,沈太师怎么也在这里?”原谦笑看着她。
沈元柔面色未变,不咸不淡道:“那便是缘分使然了。”
车帘随风落下,横在两人之间。
“沈太师惯会说笑,”原谦道,“这些时日刑部接到徐州一案,徐州首富裴氏居然窝藏反贼,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只是她家嫡子居然不见了踪影。”
“窝藏贼人的嫡子,这可是大罪啊,沈大人说是也不是?”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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