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鲤池。
天边已经完全白湛,新的一天继续来临,宫中却依旧停留在这次扶苏氏兄妹死去的这天。
宫人敲响了铜钟。
当——当——当
悠扬钟声,轻轻敲醒了沉睡的黎明,天光渐亮,新的一日,由此开启。
长夏站在那千里池边,看着那些肆意畅游的五色锦鲤,他们团密而游,闻声又惊,四散离去,在不远处又重新聚集在一起。
她一整晚都没睡,身后的执法司中的人,都说道:“王爷,您一整晚都未阖眼,是否需要去休息休息。”
长夏摆手:“不必,那个看到尸体的宫人和那些宾客在何处?”
“属下已经派遣其他人去叫他们了,待会儿就到。”
长夏叹息一声,看着那白石栏围成的地方。
从这个地方自杀。
那扶苏氏的又不是白痴,是凶手低估了自己,还是高估了那扶苏的智商。
她移眸缓缓走着,角落之中散落在此的珍珠,那是扶苏氏的脖子上戴着的那串。长夏记得真切,那明晃晃的色泽绝对不亚于南海的鲛珠。
一丝一毫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她身边的人,甚至是她最熟悉的人想要杀她,都不知道。
这世间唯一能够让她放下的防备,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的。要么就是自己的同胞亲人,要么,就是她所珍爱之人。
长夏不禁冷笑:王室之中哪里还会念及什么宗室同胞之理。这位寂寞伤痛无所诉说的公主,只能向自己最珍爱的人所倾诉。
可是这个嘴上说着甜言蜜语的人,一心只想要杀了自己。
被人利用了,却心甘情愿地来这里等着,想着能够和心上人一起共赏夜景,可惜啊,那人是专门来要她的命的。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那么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秘密?
六驸马。
长夏一颗一颗地将这些珍珠捡了起来,总共是四十八颗。
不对,四十八颗?
珠串项链,向来都是以四十九颗为整,力求七心归一,怎的少了一颗?
“来人。”
“王爷。”
“这里可有人来过么?”
“没有,自从发现了尸体,咱们的人第一时间封锁了千鲤池,不会再有其他人进入。”
长夏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候那些看到尸体的宾客也来了,总共四个人加上两个宫人。
长夏负手说道:“今早叫各位来,并非是怀疑各位,只是想问一些事情,各位先下去,分开回答问题。来人,带下去。”
一晚上的时间,若真的是同谋,串供是必然,但若是偶然凑巧看到,那证词便有几分可信。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长夏靠坐在梨木宽椅上坐着阖眼休憩。脑海里面那些昨晚的画面走马观花似的一一出现。
“王爷,这些是证词。”
长夏缓缓睁开眼睛,抬手将那些宣纸一一在空中排开,随后抽出一张,随后说道:“把这个人找出来,本王有事情问他。”
“是。”
长夏抬眼扫了眼面前的人。
是个宫人,看着他拘谨害怕地跪地,那肩膀高低不平,脖间还有一些磨痕,那手袖挽起到手肘处,头上的帽子却是新的。
他甚至都不敢抬眼,双肩抖动个不停。
“你入宫几年了?”
“......回.....回王爷的话.....小奴..小奴入宫已有四年。”
四年,妖界纪年四十五。
“你是哪个宫里的?”
“小奴,小奴是锦榭房的。”
长夏继续慢条斯理地看着他的证词,说道:“你说你昨夜来喂养锦鲤,听到了有人落水的声音,你赶去之时,却一个人也没看到,只看到那围栏之下的一双绣鞋?是么?”
那小宫人明显紧张,喏喏地回答是的。
“那绣鞋呢?可是这双?”
长夏将绣鞋直接放到他面前,那双云锦锻造的鞋子上沾满着泥垢还有些许的水草,甚至那些绣花早就已经被磨损勾出了许多细碎的线头。
“是,就是这双。”
“那个时候只有你一个?”
小宫人怔愣着说道:“还有,还有与小奴一起的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