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里的伴手礼经过飞甩、翻滚、两个成年男人体重的反复碾压,跟在滚筒洗衣机里转了半小时拿出来没什么区别,饼干碎成渣,栗子饼全露馅了,馒头被压得像纸片。
东西不算很值钱,但这是心意,心意啊!好歹是认真挑选过的,还没送出去就成这样了。
又不好浪费食物,只能挑拣出比较完好的送人,但数量绝对远远不够。干脆同学就算了,全给教官吧,自从他们入学,对方头顶貌似都稀疏了不少……
剩下那些损坏的嘛,栗子饼和馒头外形不好看了,味道还是一样的,可以当作自己和小阵平这周的饭后点心;饼干碎交给小诸伏抢救一下,看看能用到什么糕点上。
这些信息在脑中几秒钟过了一遍,萩原研二又扬起潇洒笑脸,照着映在车门上的影子收拾了下发型衣着,转身去找同期们。
电车车厢间连接的部分设有两道防火门,他穿过两节车厢,开门发现下一节车厢内安安静静的,只零星坐了几人,还有位靠在车体上看不清面容,也许是在打盹儿,便轻手轻脚地合门走进去。
与打盹的人擦肩而过时,他习惯性地用余光扫了一眼,便凝固住了般收不回来——这次不是看出有人要轻生。
车厢双人连座上,修长的身形稍斜抵在车体,双臂环抱着把长柄雨伞,一身对襟盘扣、上黑下红的唐装长裤,浓浓的异国风情扑面而来。
蓬松浓密的墨发半长,碎发轻飘飘垂落覆在眉眼,仅侧露出一点白皙静谧的睡颜,车窗外的月光恰好透进来笼罩着美人,为对方镀上一层缥缈淡色的滤镜,如同薄雾散去后的林间溪木。
被一眼惊艳的萩原研二鼻间都仿佛蓦然嗅到了清逸的木质檀香,大脑触电般地一阵嗡鸣,心脏扑通扑通,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浑身像血液被点燃似的霎时升温。
一直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但是……
此时电车颠簸了一下,眼见对方睡得太熟、无知无觉地要往另一边倒,他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坐上了一旁那个空座。
对方肩膀就顺势倒在了萩原研二的手臂,脑袋一偏靠上他颈侧,毫无要醒来的意思,甚至微调成更舒服的姿势,呼呼睡得很沉。
一时间檀香气息更近了,萩原研二双手老实地抱着纸袋,正襟危坐,一动不动。
咳,冲动了。
但感觉不错。
至于对方醒来后该怎么办,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吧。
他的半边肩膀似乎酥麻得失去了知觉,好半晌后才微动脑袋瞄向倚在身上的人,内心在叫醒对方和保持现状之间反复横跳,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盯着人家时间之久,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痴汉,心里像是有狗爪子在挠,又痒又麻。
好想要个联系方式,但为了这个打扰别人睡觉是不是太唐突了?
萩原研二也没带能留字条的纸笔,只好期望对方能自己醒来,默默攒着搭话的词。
——初次见面,我喜欢你。
哼哼,这个就很好,直白又明确易懂,半点不拐弯抹角。
电车停了一站又一站,口袋里的移动电话在狂振,萩原研二才倏地回神,抬脸一看,已经坐过头好几站了。
掏出电话,上面显示了来自同期们的数个未接来电,以及松田阵平的简讯:
【怎么还没来,要下车了】
【下车了,在月台等你】
【你是没上车么?】
眼见幼驯染又发来条简讯,说是四人要坐回来找他,萩原研二赶紧单手打字回复:【有事耽误了,你们先返校】
距离教官规定的返校时间仅剩二十分钟,虽然其他校规基本都违反了也不差这点,但他不可能让好友们都去干澡堂的活,自己开溜潇洒。
他小心翼翼将一见钟情的美人扶回原本靠车体酣眠的姿势,踩着关门的铃声下车,匆忙中还滑落了一盒栗子饼。
望着那节车厢缓缓离去,萩原研二捂着心口,heart痛痛!
——并不是因为栗子饼!
……
李青桐是被列车员叫醒的。
“……小姐?先生?不好意思,本班电车已经到终点站了。”
列车员的语气带着点不确定,声音像是由远到近传入耳中,将李青桐从沉睡中拉出来。
“……抱歉,我睡过站了。”她无奈地抬手盖眼,明明已经计算过,按照白天减少的睡眠时间增加进食了。
要么就是生物钟太强大,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要么,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靠以往方式支撑不住魔力的消耗了。
她起身冲列车员点头致歉,下车后准备搭乘反方向电车回友枝町,今晚的加餐算是泡汤了。
列车员第一次见这样漂亮到认不出性别的人,本想等对方开口后靠声线分析一下,结果听到声音反而更纠结了。
尽管困惑,但专业素养和服务精神不能丢,列车员面不改色地目送对方离开,继续打扫时发现座椅下面有一盒被挤压过的栗子饼,可能是刚才那位乘客睡迷糊了遗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