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乌次尔,跟他说了紫金丹的事。乌次尔给我把了脉,又拿出了他的羊皮包,里面是大大小小的银针。
我连连摆手,不同意乌次尔替我诊治。他虽然是我们幽木谷里最聪明的主簿,但是在医学方面并无太大造诣,虽然他一直在努力地学习,却一直是自己在黑暗中摸索,也并无关于他医术高超的传闻。为此,我曾经劝过他,访一个名医,拜个师傅,潜心学习,或许会有起色。可是乌次尔说这只能看机缘,因为在幽木谷那里,根本找不到医馆,小病靠忍,大病靠天。况且,在幽木谷,行医是被明令禁止的,因此,乌次尔只能偷偷地学习。我猜想,在幽木谷,除了我知道他在鼓捣这些小把戏,其他人一无所知。
乌次尔给予了我足够的信任,但我有自己的怯懦,那些明晃晃的银针,每一根都能要了我的命。
“薇儿,你相信我,现在我们在这个小镇里,根本找不到医馆,我不能见死不救。”
“没这么严重的,乌次尔,或许休息两天就会好,只是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我走到窗边又看了看天色,只见天边浓云滚滚,电闪雷鸣,猛烈的南风将院子里的灯笼吹得东倒西歪,地面已经有了深深浅浅的小水洼。
南玫玫真的在帮小二牵马,她的身子已经湿透,轻薄的纱裙底下,是她玲珑有致的身形。乌次尔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有些紧张地问:“那不是南玫玫么,她在干什么。”
“做好人好事呗,哪像我们一样袖手旁观,”我关上窗子,阻挡住了乌次尔的视线,“死不了,她死不了。”
“我知道,可是这么大的雨,会感染风寒的。”
“你担心她?那你去叫她上来吧,”我撇了撇嘴,“没见你这么关心过一个人。”
“薇儿,你怎么啦,说话阴阳怪气的,我只是随便说说。”
“我阴阳怪气?你这是看我不顺眼了吗?乌次尔,这种字眼你从来不会用到我的身上!自从南玫玫出现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
“不是这样的,薇儿,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好吧,我承认,我本来就阴阳怪气,你发现得有些晚了!”
“能不能消停会!”陈莫翻身坐起,“还让不让人睡觉,吵什么吵!”
“睡你个大头鬼,这雨不知道要下多少天,有你睡的时候。”我没好气地给了陈莫一个白眼。
“下雨了?”陈莫推开窗户瞧了一眼,“还真是。”
陈莫眼睛里流露出惶恐与不安,从屋子的这头走到那一头,又拿出地图研究了一番。我在旁边仔细看了会,发觉除了那个昆仑山的位置有些偏差,其他地方与我那张地图并无太大差别。按照现在的行程,我们到达长安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乌次尔又跟我说了一会格木的事,最后也没能理出个头绪。也就是说,格木现在是死是活,我们根本无法得知。
“要不,咱们直接去昆仑山吧,”陈莫说道,“找到格木不也是为了去昆仑山吗?”
“不行,我们不能放弃自己的族人,先找到格木再说,”乌次尔坚定地说道,“还有时间,不能这么早放弃希望。”
“希望,希望是个什么东西,”陈莫仰躺在榻上,给自己找了一个无比舒服的姿势,“乌次尔,你说,我们这一生是不是太过漫长,我好像已经忘记了我的小时候。”
“记得那些做什么,要往前看,人族有句话说得好,昨日之日不可留,”乌次尔说道,“不过,如果回忆特别美好,那也是值得记录的。”
陈莫似乎陷入了对于过去的回忆,眼神迷离。
“我感觉我的脑子一片混沌,或者可以说,是愚钝,我越来越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你不是对人族的文化很感兴趣吗,你可以学他们一样,拿个小册子记录下来,到时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这样记忆就不会消失,它会存在于你的小册子里,小册子会帮你找到丢失的记忆,还能帮助你看清楚这个世界。”
“罢了罢了,薇儿姑娘,我们可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我们的生活充满了阴暗和潮湿,对于我们来说,活着不是我们的追求,而是一种状态。我们不知道活着的意义,面对死亡,我们也表现得过于平淡,我们不会为了死去的谁去刻一个墓碑,也不会举行隆重的安葬仪式,通常是死了之后,扔到深山老林里,当然,我们会有固定的地方用来掩埋那些尸体,但是过后我们从来也不会去看,也不知道是被野兽吃了还是老鹰吃了,我们从来不过清明节,也不会往坟前去烧一炷香,事实上那只是一处乱葬岗,除了小邓子,好像没有谁会关心自己的生死,更不用说关心自己的未来了。”
“小邓子是你们夸父族聪明的孩子。”
“可是他却犯了致命的错误,可怜的小邓子,根本没有机会弥补自己的错误,不久的将来,他会渴死的,或许死于心死。”
“有这么严重?他不是已经知道错了,回到洞穴中了吗?”
“他会消耗掉别人三倍以上的食物和水,长此以往,他会招来其他人的嫉恨,你知道的,我们夸父族至今还是平均分配食物,没有谁愿意破坏这个规矩,对此我也无能为力,”陈莫摇摇头,“很久以前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后来他自己自行了断了,我现在担心小邓子,担心他承受不了来自族人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