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清冽的声音不疾不徐,一句一句传来。
萧钰听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却又记不起是谁。
不由走近几步,隔着花丛间隙,往那边看。
只见一盏小巧宫灯搁在地上,微弱光芒里,一袭青碧衣裙的女子,青丝随意挽着,素手十指纤纤,一朵一朵捏起地上落花,小心放在摊开的帕子上。
弯腰俯身的姿态,柔美动人。
萧钰一时看住。
旁边小林子更是着急。
怎么昭小主没来,倒让别的美人儿抢了先。
这宫里女人们争宠截胡十八般武艺,谁信这场邂逅只是意外?
正急着,忽听那边“哎呀”一声。
紧跟着是铜盆落地的哐当。
“你这臭丫头!”
“姐姐!我不是故意……天,你衣服全都湿了!”
原来是另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宫女不经心,端着水盆靠近青衣女子,去接她捡起的落花,结果脚下绊着,一盆水全都泼在了青衣女子身上。
两人手忙脚乱一番,青衣女子一身狼狈,却是没办法了。
“阿嚏!阿嚏!”
女子轻轻打了几个喷嚏。
不得不在小宫女的建议下,把外头湿透的裙子脱掉。
“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在宫道上走,万一被宫正司看见,要受罚的,还不如脱了换掉。
姐姐,你等着,我这就回去给你拿干净衣服……”
小宫女慌慌张张看看四周,“左右这里没人,你先躲在那边树丛,别让人看见,我去去就来!”
她提着盆子快速跑走。
而那只穿着肚兜和衬裙的青衣女子,瑟瑟捂着肩膀,亦步亦趋来到了萧钰藏身的树丛。
玉臂如雪,曲线玲珑。
弧度优美的颈子,还沾着几瓣润湿的合欢花。
艳光夺人。
她一面警惕看着周围,一面钻入了树丛之内,站定了,还谨慎朝外看,生怕被人瞧见似的。
可背后冷不丁一声低笑。
却将她吓得一个激灵,愕然回首。
“谁?!”
身子一个歪斜,却没摔倒,结结实实撞入温热胸膛。
“怎么,连朕也不认识了么?”
萧钰低笑:“朕可记起你来了。烟云宫的侍女,你叫芷书。”
美人捧入南薰殿,帘钩纤挂玉葱条。
这一夜。
时光悠长。
*
“昭妹妹,你听说了么,可真是奇了!”
二更时分,观澜院的门被人叩开。
吴贵人火急火燎走进来,手中团扇急促摇动着。
“怎么了,吴姐姐这样急?”
绯晚已经换了寝衣,象牙色绣玉兰花的轻纱裙,衬得她温婉静雅。
吴贵人眼中闪过惊艳。
先赞了一句“难怪你能得盛宠”,接着才说明来意:
“袁容华今夜被翻了牌子,预备侍寝呢,结果被人截了胡,气得她把最喜欢的一套茶具都给摔了,稀碎稀碎的。昭妹妹,你可知道那截胡的人是谁?”
她也等不得绯晚询问,自己凑近了低声说:“是那晚上和你一起拜佛的冷宫宫女,给你还伞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如今正在辰乾殿伴驾呢!等明天一早,就该有册封的旨意出来了。”
绯晚只做不知。
跟着惊讶了片刻,却是欢喜:“她叫芷书,在冷宫日子很难过,这下好了,真为她开心!”
吴贵人直直看着绯晚,半晌后,由衷感慨:
“妹妹真是好人。”
她前来报信,并非只为了分享新鲜事,也是提前给绯晚通气提醒,告知那个曾经和绯晚有交情的宫女,也飞上枝头了。
是排挤打压还是拉拢,好让绯晚提前做个准备。
谁知绯晚第一个反应,却是为人家开心。
这昭才人,真是善良得有些缺心眼儿!
吴贵人感慨之余,却也更加感激绯晚。
要不是绯晚如此良善,她怕是还被贤妃那伙人狠狠磋磨呢,哪有眼下的安宁。
“昭妹妹,要是袁容华有你一分善良,也不至于气成那样。”吴贵人很解气,“你说她好不好笑?这宫里,女人多,陛下却只有一个,大家争宠还不是各凭本事。被人截了胡,那是她自己运气不好,技不如人,怎么还能急眼了呢!摔东西?有本事把自己屋里东西都摔了,你看内务府愿不愿意给她补!”
这些天吴贵人被简嫔等人折磨,住在附近的袁容华可没少看笑话。
见了面冷嘲热讽也是挺狠的。
这下,吴贵人算是出了口气。
在观澜院聊了好大一会天,才乐呵呵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