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拍了拍顾濯的肩膀,撑开搁在一旁的油纸伞,往雨中去。
便在此时,一道声音在刘姓教授身后响起。
“既然不会罪该万死……伞借我吧。”
“嗯?”
刘姓教授愕然转身,眼里尽是诧异之色。
顾濯从他手中拿过油纸伞,踏入仿佛无休止的春雨中,不回头说道:“我去见一见林挽衣。”
……
……
望京作为现今的陪都以及过去的都城,历经三千载风风雨雨,哪怕近数十年间因圣人决意迁都的缘故,稍显落寞倾颓,入目依旧不欠繁华。
长洲书院历史悠久,名望极高,所在的地段自然优越。
对顾濯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他不必迎着这狂风暴雨耗费上大半个时辰,才能走到那条权贵云集的街道中敲响林家府邸的大门——当今朝廷对修行者的管辖较之过往更为严厉,最显著的一条便是未得官府允许的修行者,不得凭借修行手段在城池中随意穿行。
他撑着那把宽大的油纸伞,走在这场春日清晨的暴雨当中,与街上匆匆的行人和马车擦肩而过,偶有车轮碾过低洼处溅起一泼污水,眼见就要落在他衣衫上的时候,却又毫无道理地陡然下坠,看着就像是一场又一场细小的瀑布。
相似的画面不断发生,直至顾濯微微抬头,目光越过伞檐穿过细密雨珠,落在林府门前。
半刻钟后,他随着林府一位老仆人走过漫长的雨廊,行至后院一幢书楼前,望向楼内为微黄灯火所透出的那一抹剪影。
那道剪影稍显清瘦,却看不出半点柔弱的意味,甚至有些无由来地显现出坚强,就像是此刻廊外春风中飘零未断的缕缕雨丝。
以剪影来判断一个人的容貌如何,显然是一件毫无根据的事情。
然而就是这么隔着窗纸的朦胧一眼,书楼中的那位女子便流露出一种让人下意识凝住眼眸静心细看的美。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老仆人已经离开。
天色昏暗,雨一直在下,早已打湿了廊外青草。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谧。
顾濯看了片刻那扇木门,然后轻叩。
随即门后响起一声轻轻的嗯,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顾濯推门而入,目光自然落在那个手捧道藏的姑娘身上。
那位姑娘侧对着他,虽然没有显露正颜,也能看出其眉细眼美,如瀑般的黑发随意倾泻在肩头,偶有几绺散落在侧脸上,依旧无碍清漫如水般的昏黄灯火浸出她的轮廓,更显美丽。
然而最让人瞩目的并非这些,而是少女的那一双眸子,明澈如雨后屋檐滴落的水珠,又仿佛是春日午后的明媚阳光,很容易便能令人不知觉地沉进去。
房间很安静。
没过多久,林挽衣放下手中道藏,为等候未久的客人倒了一杯热茶。
顾濯接过热茶,以示礼貌地抿了一口,放下。
当茶杯与木桌相遇的那一刻,林挽衣的声音随之而响起。
“有话那便直说?”
“好。”
两人终于对视,楼外风雨越发盛大,灯火晃动不休。
楼内剪影纷乱纠缠,难解难分。
他们是如今望京年轻一辈中最为负有盛名的二人,彼此在过往虽无半点瓜葛与恩怨,却因为长洲书院的缘故已然对立,再也没有半点缓和的可能。
在所有人眼中,他们之间注定要有一战。
这一战的胜负决定的不仅是顾濯与林挽衣的高下,更是林挽衣与长洲书院自多年前绵延至今天的恩怨。
无论怎么看,这两人都没有并肩而立的可能,因为他们早已各自站队……
就在这时,书楼内响起了两道声音。
顾濯看着林挽衣,平静问道:“要我站过来你这边吗?”
林挽衣莞尔一笑,直接问道:“要不你站过来我这边?”
话音同时落下。
风雨未歇。
场间骤然安静。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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