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是想着,刺溜一下从假山上滑下来,刚走几步,就朝着一处看了过来。
春日的梅花树绿叶茂密,樛结高枝,影影绰绰间南枝春来,暗影浮动。
——有人在看着她。
她沉默着,但很快又扭头走了。
她需在小厮回来之前进去,打江家人一个措手不及,所以那点隐晦的打量并未让她停下脚步。
江芸芸靠近那间正厅才发现这间大厅的气派,歇山转角,滴水重檐,珠帘高卷,上悬朱红牌匾——正清堂。
正中的博山炉正悠悠散发出梅花的清香,一番春信,玉骨冰姿,仙风袅袅。
屋内几人察觉到动静,顺势看了过来。
江芸芸的目光先是看向为首那人,那人并不年轻,留着修整整齐的胡子,穿着靛青色的衣袍,目光沉静温和。
他的右手边坐着体型圆润的男子,虽有意穿的文雅质朴,但腰间硕大的金玉佩还是暴露了他暴发户气质,应该是她的便宜爹,江如琅。
至于左手边则是坐了三四个年轻人,头戴方巾,身穿统一的青色衣衫,此刻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神色各异。
“你是何人。”上首的中年人温和地注视着来人,眸光清亮,“怎如此失礼?”
“是你!”江如琅见到门口站着的江芸芸,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失神喊道。
江芸芸赶在江如琅开口前,故意为难说道:“江家为诸位备下的礼物被人不小心摔坏了,夫人想要诸位再多留一会儿,等礼物再一次备齐。”
“胡说八道。”江如琅紧盯着面前的江芸芸,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把他给我拉下去。”
江芸芸冷静说道:“夫人已经来了,老爷不信可以去看看。”
江如琅神色古怪,将信将疑。
刚才外面确实有吵闹声。
“是大公子老师的礼物摔坏了。”江芸芸的目光在左侧的三个年轻身上一扫而过。
那三人容貌俊秀,各有千秋,长得也都像读书人,最主要的是年轻。
她不确定等会那些刺人的话朝谁说。
“早叫江老爷不必破费。”坐在第一位的年轻人立刻眉心微动,神色不悦,“今日只是来恭贺大公子科考取得佳绩。”
江老爷用手擦了擦额头,眼尾朝外看了几眼,脸上的肉挤成一堆,殷勤说着:“小儿能得今日功名,多仰仗老师们辛苦教导,区区薄礼是要的。”
那人并未断然拒绝,反而悄悄看了一眼上首的那位中年人。
“先生何必推辞,听说还有一个南宋的瓶子,花费千金。”江芸芸推波助澜。
上首中年人眉心一皱,看向江如琅。
江如琅连连摆手:“只是对诸位老师的一个心意而已。”
“那也是家中女眷诚心跪拜,祈福多日,心意绝对是足的,老师们何必推辞。”江芸芸唉声叹气,小脸皱巴巴的。
中年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一个贵重的礼物本就打眼,现在竟然还要女眷跪拜祈福,说出去,还当这些人欺负江家女眷。
“女眷跪拜并非此事,不要听这不孝子多言,还不把他给我拖下去。”江如琅厉声呵斥道。
江芸芸一口咬定:“怎么不是,今日夫人亲口说的,祠堂的人可都听到了。”
“你也是江老爷的儿子?”坐在最后面,也最是年轻的老师眉心一挑,身子微微前倾,“今日是为那个女眷来的?”
那年轻人眼睛格外亮,一笑起来,眉眼清朗。
江芸芸皮笑肉不笑:“正是,我妹妹体弱多病,大哥过了科考,正式迈入科举之路,自然是全家都高兴的好事,为他祈福是我们这些做弟妹该做的,只是如今事情尘埃落定,我妹妹也该享受一下这个喜悦。”
“好一个伶牙利嘴的小童。”那人抚掌,眨了眨眼,促狭说道,“好似一只小牛犊。”
江芸芸并不理会他的打趣,盯着江如琅,态度谦卑:“大哥若是明年考上举人,自然还有祈福的机会,还请老爷让我接渝姐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