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展擎天说起浮石之病,慕容飞指点了鲁东鹿角庄,哪知展擎天并不敢去,原来,这天下北地大国峙立,南方群雄割据,处处烽火战乱,偏武林之中却泾渭分明,东南西北,四方都有大强。有人云:东方神鹿西域鬼,南有天镇北圣山。说的是天下四处武林圣地。东神鹿便是东昆仑所属,八卦鹿角庄,有地绝手昆仑派陆枬坐镇;西方被银绝手西域鬼王的地狱门所辖;南部数南拳王天绝手虎痴林仁肇的天镇为尊,北地便是剑圣山,慕容剑圣一剑守护。展擎天所在的展家在武林七十二世家中都不算顶尖,如何敢去鹿角庄讨药,曾想花钱买,结果连展家去赔话的执事都赶了出来,无有他法,展擎天只有苦熬,好在这病初时还不难受,只是食量变得极大,又饿的极快,越饿越吃,越吃越饿,故老曾说,这浮石之症,是天谴,逼着人把一辈子的食禄都尽快吃完,假使普通人一世能吃千担粮食,若得了此病,十年就吃完了千担,那么到了尽头,无药可救,必死无疑。
慕容飞和洪人屠曾精研气功一道,学过道理,知道原委,不过是练气时候,吞气过甚,伤了经脉,以食止伤。那鹿角庄里面,听说有神鹿,育有鹿神草,专补气血,治这浮石,药到病除。此时听了展擎天诉说,心中也有定计。开口道:“你既入我门墙,自当替你分忧,这鹿角庄,天下都怕,我却不放在眼里,你却需依我三事,我便自取药救你。”展擎天又拜,“如何敢不尊师命?” 慕容飞一手抚其顶,说道:“其一,从今往后,江湖上不再有铁戟温侯,只有铁戟书生;其二,不再有展擎天,只有展青天;其三,你展家和二贤庄的恩怨一笔勾销,如有人叨扰,你自去料理,需将侠义村让出,给南极剑客养老所住。”展青天再拜:谨遵师命。
一夜无话,两人只聊些剑法,分食了半晌。天光大亮,迤逦而来,展家数十人,展青天不等靠拢,站将起来,自去和众人分说。待得众人进了破屋,哪里还有人在,墙上却有刻字:他日相见笑。那“笑”字一捺,剑气四溢,将墙都裂了去。展青天寻不见自己的书笼,想是师尊要用,和家人自回不提,他家业庞大,田亩店铺尽有,自有处置,送了厚礼结识二贤庄不提。
单表小剑圣,既领师命,替去十美会,又有记名弟子展青天事体,背了书笼一路尽往东来。半月光景,路上无话,只饮食中鱼虾渐多,看看到了水边。这日正值晌午,天气燥热,只得歇了,走进一家酒铺,忍了酒糟酸气,坐了排头,叫了小猴子,要了酒饭,结果只有肉馒头,没奈何,对付了几斤酒糟,就着醋布瞎吃,匆匆一饱,伸手一摸,不禁傻眼,原来银钱已尽,自己一无所觉,这便如何是好,不觉留下汗来。
那小猴子久在江湖,早有“车船店脚牙”的三分功力,贼眉鼠眼的撮了过来,就差喊人了。正囧间,外头一声喧哗,有人大叫:“贤君来了!”店内十几人一拥而去,无人回头。慕容飞赶紧低头出了来,抬头看见当街行来一群人,团团围定一乘小轿,销金描翠,顶珠戴铃,香气袭人,当真可爱。轿窗唯有布帘掀起,一只纤纤玉手,捏着一条素帕,手随轿子浮沉,软白耀眼,当真一管窥全豹,让人只觉得这轿子里面佳人必定倾国倾城。众人看得痴了,慕容飞心中一动,俯身抓了一把浮土,躲在墙角,只鼓气一吹,“扑”黄尘鼓荡,众人都自躲闪,轿子里面“哎呀”一声,疾行而去。待尘土落尽,哪里还能看见人影,大家伙儿泱泱各回各处。
那小猴子以为慕容飞早走了,哪知道回头看见还在,不禁大喜,凑过来道:“客爷,还有什么吩咐?”慕容飞一伸手,小猴子“哎呀”一声轻喊,闪电般探手将慕容飞手里的东西收去,飞也似入内。
慕容飞开怀大笑,原来他趁乱取了那佳人罗帕,这时与了小厮,不管这小厮今生如何,总算有了一丝回忆,那小猴子恁得机警,不露半点风声,当真精灵。待要抬步出出,那小厮又转了来,将出两个小布袋,一个装着半只熟狗,一个摐着面饼杂蔬。慕容飞见他恭顺异常,便笑而接下,问了姓名,原来这小孩也有十八岁了,姓陈名二倌。
闲话少叙,慕容飞离了镇店,打听了路径直往东行,晚些时候才行了三五里路,原来临近河口水岔,再没有直行大路,总是曲折,天色已晚,寻了个水码头木屋,迎水而居,没甚桌椅,席地打开布袋,就着狗肉面饼大吃,须臾食毕,那狗肉燥热,只要寻水,便出了木屋,径到水边,正要蹲身取水,忽然隐约听到岸边芦苇荡里有声悉悉索索,慕容飞初时以为是大蛇之类,自己何惧,凝神以待,片刻,芦苇丛里一扑,跌出一个身影。直往水中而去,慕容飞连忙飞身上前,一手抄住,那人踉跄至此,闪出芦苇,力尽神疲,脚下发软,刚要坠水,总算被救,不觉惊呼一声。待慕容飞细看,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只见此女,环佩散乱,衣裙零落,裹脚布拖出二三尺元,头发披散,十指斑驳,显然连滚带爬,在芦苇荡里受尽了苦楚,虽有三分颜色,奈何浑身淤泥臭气。
慕容飞单手一横,将此女架到木屋里面,她只是气喘,显是劳累过度。慕容飞又出屋取了干净水来,待她喝了几口,终于顺过气来,不及作礼,开檀口轻道:“奴家杜贤君,谢过侠客爷救命之恩。”慕容飞一愣,笑道:“你便是白日招摇过市的什么‘贤君’?,如何落到这般地步?”那杜贤君又缓了几缓,开口言说。原来她本是本地人士,因家贫,没奈何入了娼门,总算人才出众,妈妈要着落他钱财,至今十六岁,还不曾梳弄,近期不知交了甚华盖,来了一伙世家公子,都是有权有势的强人,见了她,直道烂鸡窝也有金蛋,把她从青楼一路抬到水边,上了画舫,强要梳弄,她那妈妈见了人家声势,又得了钱财,哪敢高声。这杜贤君虽久在娼门,但性子最是倔强,宁死不屈,慢慢几个纨绔失了兴致,和其他妓子猥戏,却把这贤君抛到近岸芦苇荡里,杜贤君挣扎爬起,画舫早走得远了,呼喊不起,她身形瘦小,那有什么力气,又不辨方向,在芦苇丛里挣命,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好不容易趟出生天,被人救起。慕容飞见她凄苦,虽是妓子,心性不俗,便问道:“杜贤君,你可愿脱了那苦海,寻个稳便人家过活。”杜贤君不顾满脸泥水,哽咽道:“全凭恩公安排。”慕容飞听她说了是当地人士,心中灵光一动,“你可认得,近十里外,那小镇店里的陈二倌?”“奴家识得,自小便认得,还有渊源。”慕容飞听她又说,原来那陈二倌年龄虽不大,性子却执拗,曾辛苦攒了几年钱财,兑换了一锭大银,做了杜贤君的一次茶围,只可惜天涯沦落花与草,缘分如风又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