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虹更慌,一向都是他们杀人、吓人、食人,今日却被一个和尚吓住,司徒尘长剑寒星点点,一闪一闪,竟不敢动手,只觉和尚身上金光隐现,佛性氤氲,克制住自身无边煞气,再等一刻,连剑都拿不稳了。两人互望一眼,呼啸一声,一人直取和尚,一人剑刺六寇。六人手脚酸麻,勉强组成阵势,正自胆怯,见长虹一闪而来,知道不好,哪里能够招架,楚天遥合身一扑,打算以身挡剑,先救下兄弟。直闻得身边狂风大作,那雨终于落下,那风终于侵入,片刻全身湿透,待回过神来,发现未死,回头一看,六人都惊,个人身上剑痕纵横,却不曾伤到分毫,好似每一剑都只割破衣衫一般,靠墙和尚正在打坐,身前跪了两人,转过去一看,两大杀手之王,男的头顶塌陷,七窍流血,女的咽喉一个血洞,双双气绝身亡,死在和尚面前。六人拜服,跪地不起,楚天遥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大师傅神功盖世,剑法超然,我等再无半分侥幸,情愿听大师傅吩咐。”莽和尚道:“走吧。”六人不解,跟着出了草棚,站在雨中,刚刚出来,那草棚“嗵”的一声,四壁歪倒,向内一倾,将两具尸身埋在其中,也不知哪里的火头,连草带木烧将起来,火光中仿佛有人嘶吼,噼噼噗噗,响声不绝,那雨打在火上,浇油也似。莽和尚道:“自作孽,不可活,这两人身上剧毒无比,当有此劫。”六人更服,莽和尚道:“我是佛门,不便收留尔等,我有一兄弟,在地狱门做供奉,现下地狱门正缺七情鬼,我特替他前来度化你等。”楚天遥道:“敢问是哪位高人?”“大力鬼王!”六人都呆了。云散雨收,一行人寻了客栈,收拾一番,重整行装,再不提较量之事,直往北去。
却说蒲城道路上行了一伙人,当先一个金枪公子,一身锦袍,扛着一杆大枪,不伦不类,身边左右跟着两个书童,一个跣足,一个披发,模样古朴般卓。一人手持声板,一人手持玉萧。那公子洋洋得意道:“我就说大教主不会亏待我吗?你们俩的天罡雷法还没练成,我的枪法却大成了。”两童子都笑。原来当日,李胜北后院遇袭,三人分别攻到身前,李胜北百般无奈,忽的悟出绝命枪法,将金枪折做两断,分手迎敌,内中更是以脚为枪,施展夺命枪法,一举逼退三人。待手头歇了,李胜北才看清,正是大教主李胜南身边三个高手,号称崆峒山三祖,夺命金钩祖金枝,夺命银勾祖银枝,夺命神钩祖贵枝。李胜北大怒,“你等三个老怪物,没看清是我吗?还要杀我怎的?”三人不答,其中祖贵芝擎出一枚令牌,哑声道:“大教主有话,着你去秘魔岩,观看五行神术三个月,练不成夺命枪,脱枪拳,不得离开。”李胜北无语,被另两人架了就走,李胜北哀声道:“且容我更衣,,,”哪有人理会,瞬间不知所终。李胜北天赋过人,终是高人子弟,不负其名,不及一月,竟真被他练成夺命枪和脱枪拳,待出关胜了八大判官,教祖才准许他下山,还是师兄弟三人同行,李胜北知道两童子还没练成雷法,不禁嗤笑。两童子知道他惫懒的性子,如何理会。
三人迤逦而来,路上无话,饥飡渴饮,晓行夜住,三人都是老江湖,并不曾吃亏。这一天遥遥望见一座大庙,更见得许多乡民前呼后应,乱乱糟糟。李胜北爱热闹,连忙撤了金枪,折开收入鹿皮套,走了上前。只见那面前古道之上,人山人海,正忙乱,只听“嗵”的一声大响,人潮分做两半,当前涌出一座官轿,左右数十人伺候,四街会首分列两旁,有道士护轿,和尚念经,又有全服执事阴阳人,持金瓜钺斧、朝天蹬,半副鸾驾、旗伞等列队随后,后边是高跷狮子、旱船社火队伍,最后是浩浩荡荡的愚夫愚妇,更有扮马童者,是临时雇用的乞丐或贫苦人家子弟,有扮囚徒者,是孝子为行孝自愿披带锁链木枷替父母免罪,有扮地方鬼者,是诚心焚香礼敬迎木偶的,……沿途十余里,人山人海,填途塞道。三人瞬间就被挤在路边,好不容易捞了个人问询,那人帽子鞋袜都遗失了,却还乐此不疲,一看就是个好事的。听了问询,又见李胜北仪表堂堂,言词文雅,忙收拾了,打了一躬,道:“这位公子不知,这是我们古城城隍老爷出巡。”“城隍?”“公子不知,自圣天子临朝,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特地封了108位城隍老爷,我古城何其有幸,古汉忠佑安汉公入主本城,实在是邀天之幸。”李胜北自知,那忠佑安汉公乃是汉高祖刘邦座下大将纪信,因替主公死而受封,乃是大大的忠臣。心中道:“既是这人,倒可以拜拜。”再抬头,人也没了,童子也没了,人潮正过,鞋子都踩瘪了。心下大忿,转身便走,这时,那城隍要游城,这城隍庙却空了,剩下一地的香烛纸钱。李胜北见这庙宇不甚兴盛,靠着城东北角城墙,四周没有人家,左边是荒草蔓延,右边有野树成林,内中更是散落着几口棺材,最惨的就是庙顶上城墙破损,露出房子大小一个黑洞,深悠悠的不见底。李胜北走到近前正看,忽的只见方圆十数丈的枯枝败叶,纸钱花挽,连同供桌上四时瓜果,三牲肉头,都飞了起来,直往那黑洞而去,便似一条黑龙藏身其中,一吸之下,万物投入。李胜北只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正值青天白日,却阴风阵阵,忙用千斤坠定住身形,极目望去,只见那黑洞中,星星火火,似有磷光闪动。正踌躇间,突然城墙上,跳下一人,正正飞下,落过洞口时刻,手一抖,一团什么物事打入黑洞,初发时无光无亮,等进了黑洞,一团火光闪动,“轰隆”一声大响,那城墙都晃了一晃。那人一个筋斗落在李胜北身旁,高声道:“哥哥,你可来了。”李胜北定睛一看,却不是烈火童子,还有那个?但见还是一身火衣,面目丑陋,顶着两个髽鬏,叉腰赤脚,鼻孔里面省气直冒。李胜北笑道:“你这小鬼头,如何来到此地?”“我料你崆峒路径,便在此处等候。哥哥稍后,且看兄弟降妖。”“哪里来的妖怪?”话音未落,只听“枯嗵”一声,那黑洞中,烈火闪耀,金星四射,里面哪里能熬得住,“咚”的一声,探出一个头来,李胜北唬了一跳,只见斗大一个蛇头,眼赛金灯,舌似花枪,额顶白花,毒牙参差,那头落到地上,弹了一弹,身子还在洞里,不知几许。李胜北惊道:“好大一条长虫,却不知比地圣、蛇王如何?”那蛇嘴里被甩了一团火料,吞咬不动,毒液无功,正在挣命。烈火童子大步上前,一脚踏着蛇头,另一步就到了头颈之上,一手按住,一拳便打,那蛇以头为尾,瞬息间将管应子缠住,哪知小餮硬功惊人,气力又大,勒了两勒,不曾勒死,强忍口内灼痛,张口来咬,李胜北金枪一抖,借力跳到供桌上,以上势下,一枪将蛇头钉在地上,那蛇尾不知为何,在黑洞内抖动,却不出来,烈火童子大怒,双爪撕扯,瞬息间将蛇身撕开,哪知这蛇性子最长,肠穿肚烂,还不曾死,几丈的身体在空中甩动,打的四面黄土飞扬,噼啪作响,李胜北只管定住蛇头,管应子上去,又是一顿好打,最后将大蛇撕开两三段,这妖物才算死透,舌头伸出两尺多长,口内都是黑血。两人停了手脚,各自收拾,管应子上去踩住蛇头,一手一个,揪下当门四颗尖牙,只见上面乳白色毒液还有,气孔也在,很是欢喜,寻坑里洗涮一下,收到鹿皮套里。李胜北看满地血浆、污秽内脏、蓝白油脂,险些吐了,也寻地方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