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切都是新的。
压抑着的音符被世俗所局限,从不敢尝试突破那由几根僵硬的线条组成的谱子,只敢在被允许的领域里一次次拨动,震颤,放出单调的音响。
她在死死压抑着自己上调的渴望,这么长时间,为了能让曲子看起来符合常人所能接受的音调,她只能装作单纯的样子,重复着同样的节拍,同样的鼓点。
一根弦的吉他弹出的乐曲,还能被叫做乐曲吗?
那只是低吟,只是嘲哳,只是被压抑到了极点之后释放出的,些许崩裂前夕的哀鸣。
而眼下,音符再也不需要局限于谱子的限制,曲奏者也同样不再需要关照乐器承受的损伤。
接下来发生的,便是彻底的释放,彻底的交响。
音符扬起头,跃动间猛然向上,毫无征兆的,突破了那道保留不知多久的边境线,来到了崭新的世界。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世界变亮了,眼前的一切都是新的,音色,音调,音频,音浪,都是新的,都是她从没有见过的,都是她做梦都想尝试的!
曲子迎来了崭新的篇章,音符像个初次得到玩具的小孩子,一遍遍试探着在新的弦上拨动,聆听着乐器震颤间放出的声声悠扬,忍不住开始尝试更多。
新鲜事物对孩子们的吸引力永远都是巨大的,是不可磨灭的,哪怕只有三分钟热度,也足以让他们为之做出背德之事,偷盗,抢夺,骗取,勒索,只要能得到新鲜的事物,他们会去做任何事情。
因为她是孩子,她并不知道什么是错的,也从不认为什么是错的。
她的眼中,只有能吃的,和暂时不能吃的。
当然,孩子们对玩具的喜爱总是正常现象,但那把吉他貌似忘记了一件事情。
因为通常情况下,当玩具被玩腻了的时候,孩子们就会把它给拆开,怀着好奇心去研究里面的构造具体是怎么样的。
如同此时,如同此刻。
离弦的音符已然不满足于新生的音调,她开始尝试着和弦,尝试着揉捻,尝试着改变自己的曲调,在不断上升的节奏中猛然停止,随后即刻下降,像是要生生将谱子砸烂一般随意演奏着,为的只是能取悦自己,取悦她这个唯一的听众。
当世界上只剩下了一位听众,那么曲子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觉得难听吧?
从前的音符总是在想,墨守成规的遵循琴谱是对琴弦的爱护,亦是对乐曲的尊重,可此时的她却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曲调加重,再加重,离弦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每一次按弦,都险些将那铁丝嵌进指头当中。
痛苦,绝不仅仅只是单方面的承受,而是奉献,是给予,是不求回报的奔赴,是彼此怀抱的陷溺,是一句泪眼朦胧的对不起,也是一句满面羞红的我爱你。
可如此粗暴的演奏方式,带来的居然不是琴弦的崩裂,而是一阵又一阵悠扬的音浪,这让她不由得喜笑颜开,开心的像个餍足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