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就说美国议会吧,他们的议员在制订苛政之后,过两年就回家享福了,问题丢给下一届议会。当然,下一届的议员仍是这样,他们根本无所顾忌,因为议会只是他们的工具。只有国王,才真正关心这个国家,因为他没有‘下一届’。”
马拉等人皆是迟疑摇头:“不对,您说的肯定有哪里不对!”
约瑟夫道:“人类的社会文化向来都是一种压迫性结构,这是一个根本而普遍存在的现实。国王只是这个现象的象征和一种原型,而议会同样也是,任何的高层都是一样。
“我们继承的过去或许是狭隘和过时的,需要被不断修补、改进。但过去的一切也带来了巨大的收益,我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想法都是前人所赐,支撑我们生活的基础也是前人带来的,例如技术、财富、机遇等等,所以,单纯将社会结构视为纯粹的压迫是不合理的。不是说我们遇到了问题,直接否定前人的一切就行。
“王室和人民之间,并不是仇敌。他们可以为了法兰西这一共同目标,一起携手前进。
“没错,法兰西是有很多的问题,例如贵族不合理的特权,例如富人对穷人的盘剥等等,我们是要解决这些问题,但问题却不是国王带来的。
“你们以为没有了国王就一切都会好起来吗?不,只会更糟。贵族和有钱人会换一个身份,继续他们的享乐和压榨。
“你们之前算是为王室工作吧,但伱们看看,巴黎的人民在为你们欢呼。这不比你说一万遍“我要忠于人民”,对他们的帮助更大?”
约瑟夫缓了缓,最后道:“不瞒你们说,实际上,我一直以来都在执行国王陛下的改革措施。
“例如公证调查局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你们也都看到了,这段时间以来还进行了警务改革、税务改革、金融改革等等,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举措,直到法兰西的各种问题全都消失为止。
“你们不愿和我一起来完成这个伟大的进程吗?”
屋里沉默了许久,马拉突然收回了桌上那份辞职申请,后退半步行了一礼,神色复杂道:“殿下,我希望,能看到一个更好也更合理的法兰西。”
……
进入五月,天气愈发地燥热起来,简直如同往年的七八月份。
上一次下雨还是在三个月前,大片的树丛已被烈日晒得枯黄,地面也出现了大片的裂痕,如同一张张干渴的嘴,望天等待再次降下甘露。
而位于波尔多东部菈澈泽教区的葡萄园里,却是一派生机盎然的翠绿色景象。
虽然天空中同样是骄阳似火,但葡萄藤下的一道道沟壑之中,却有涓涓细流涌过。
就在距离葡萄园西侧三百步外,正有一台古铜色的蒸汽机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将加龙河支流的水源源不断地抽到灌溉渠中。
而后那水流便沿着挖好的渠道,流遍整整三顷半的葡萄园,令这里的葡萄免遭干旱屠戮。
那台功劳甚巨的抽水机,正是法兰西联合蒸汽机公司制造的量产型15马力蒸汽机。
同样在教区南面的农田附近,也有一台同型号的蒸汽机正在拼命工作,来确保村里的庄稼能渡过这个干旱的夏天。
蒸汽机旁搭了一座草棚,此时正有两名赤果上身的农民坐在草棚下,半眯着眼睛乘凉。
不多时,一名穿着灰色外套的中年人带着一群木匠走了过来,离得老远便高声喝道:“昂德烈、奥罗尔,你们又在偷懒?!”
两名农民慌忙披上衬衣跳了起来:“不,不,迪特里先生,我们一直在盯着呢……”
迪特里看了眼一旁的蒸汽机,高声道:“你们知道这东西有多贵吗?整整13000里弗!没有它,咱们整个教区的庄稼都会被太阳晒干的。
“如果因为缺水或者缺煤而令它受到损伤的话,我发誓,我一定会把你们吊死在教区的钟楼上!”
“您,您别生气,我们保证绝不再打盹了。”昂德烈说着便拎起铲子,铲满了碎煤,奥罗尔立刻配合地拉开蒸汽机的锅炉盖,让他将煤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