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东阳原本在笑,他甚至笑了了一点泪花,正伸手擦拭的时候听到了姜妱的提问。
姜妱现在意识也不算清楚了,她头晕欲裂,视线也变得模糊,所以没看到褚东阳脸上骤然消散的笑意。
他恢复了初次见面时的那种清冷严肃,但是口中的话语却又是那样的令人诧异。
他向前踏了一步,站在了姜妱身侧,从这个角度低下头,居高临下的轻声道:“从来都没有什么家族——没有人,没有任何人会在意这种东西。”
姜妱费力的抬起眼帘,想要看清楚褚东阳说这话时的表情,但是她难受极了,不但没有看清,剧烈的头晕还让她站立不稳,原地趔趄了一下。
褚东阳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动作。
但是姜妱的侍从们却都在不远处密切的关注着这里,眼见着姜妱差点摔倒,也顾不得她之前的命令,纷纷三步跨作两步跑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想去搀她。
但是姜妱将所有人都推开了。
她极轻微的曲了一下膝盖,像是在行礼,目光却已经有些无法聚焦,但还是极力的维持着平静的语气:“父亲,我……实在不太舒服,恕女儿不能奉陪了。”
褚东阳此时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十分体面的低下头:“娘娘慢走。”
姜妱在褚东阳眼皮地下,没用任何人搀扶,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视线。
褚东阳看到已经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静静思索了片刻,才转身从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
幸好这行宫也真是只有丁点儿大,姜妱强撑着那一点体面回到了麟趾殿,也没用多长时间。
她一进屋便扑在罗汉床上的上,头抵在炕桌上,像昏死了过去一样。
这举动吓得几个宫人几乎要肝胆俱裂。
春藤动作最快,以迅雷之速扑过去,手中的动作却十分轻柔,她小心翼翼的把姜妱的头抬起来。
“娘娘!娘娘!”
李穗急忙去喊江太医,丝萝一边爬到床上扶着姜妱让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一边不忘嘱咐李穗:“悄悄的把人请来,不许声张!”
李穗忙不跌的答应。
春藤伸手在姜妱额头上一抹,果不其然,一手的冷汗,她细致的帮她把汗擦干,又伸手接过夏栀递过来的茶杯,冷静的往姜妱嘴边放。
此时姜妱双眼紧闭,牙关也关的紧紧的,被丝萝用力的掐揉太阳穴,才痛得勉强睁开了眼。
入目的便是春藤极力维持冷静,却又难掩惶恐的脸。
对方没有病,此时却被姜妱吓得面色惨白,冷汗顺着鬓发留下来,样子看上去比姜妱还可怜。
姜妱觉得难受歉意,但是她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法安慰这被自己吓坏了的女孩子,只得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嘴,让它微微的张开了一条线,春藤紧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剧烈的颤抖着,却奇异的一滴水也没抖出来,尽数的灌进了姜妱的嘴里。
温热的水顺着喉管滑下去,姜妱的身体总算没有那么紧绷了,她靠在丝萝怀里,感受着久违的痛苦。
“娘娘!”
夏栀忍不住哭了起来。
姜妱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我没事……”
这又怎么叫没事呢?
昨天还高高兴兴健健康康的去爬山,转头到今天就病成了这个样子,饶是夏栀答应了今后无论是口里还是心里一定不会再冒犯皇帝,此时还是忍不住怨恨对方是个灾星,一来就没好事。
性子最软,也最寡言的夏栀尚且这样想,更别提其他人了。
江太医赶到时,姜妱的情况表面上已经稳定了下来,人能睁眼,呼吸看上去似乎也均匀了。
他顾不得那些规矩,上去攥住姜妱的手就把起了脉。
好消息是这脉象绝不是濒死的阴阳离决之脉,皇后应当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坏消息则是他能摸到右脉弦驰而急,左脉动而滑数,也不见得多么正常。
“娘娘是受了什么惊吓吗?”
丝萝等人面面相觑,其实除了皇后与褚太师对话的短短时间,今早晨他们都是随时跟着的,深知她情绪不对的时候是和许致有关。
可是说实话,当时君臣二人的对话十分正常,甚至皇后在与对方对话时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但是不过转眼间,她突然就变了脸色——这几乎没什么预兆。
再之后就是褚太师了……可是对方是皇后的亲生父亲,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刺激娘娘才是。
见这几人都说不出门道来,江甘奇便不再追问,当机立断道:“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我开个方子,你们立即煎了来给娘娘喝!”
一同忙乱之后,姜妱配合的喝了药,方剂中有安神定志的药材,没过多久就起了效,姜妱挣扎了片刻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着她皱紧了眉头,不算多么安稳的睡颜,夏栀擦了擦泪,想说什么,却又怕将她吵醒,因此始终不敢做声。
丝萝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暂且都避一避,这么多人堵在塌前,反而不利于姜妱恢复。
李穗去煎下一副药预备姜妱醒来之后吃,春藤则是胡乱的擦了擦脸,将夏栀拉出来,在门外低声道:“你去敲打一下其他人,让他们闭紧嘴巴……若是,”她顿了顿:“若是陛下驾临或是召娘娘过去,只说她今早散步着了凉,不敢出门就是了。”
夏栀用力点了点头,自去做事不提。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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