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脸色一沉,他自然听出这是在推脱。
他不明白,碎金镇守住,米脂县存放的粮食也就保住了,算是帮了洪承畴。
可是为什么这么大的功劳,洪承畴却一点都不高兴,也不愿意下发赏赐。
“县衙呢?巡按御史呢?他们有没有什么消息?”李毅问道。
李自成叹了口气,“巡按御史根本就没见我,宴子宾听说守住了碎金镇,倒是挺开心的。可是他不愿意承担赏赐的钱粮,只是让我们小心防备,害怕鞑子去而复返。”
“这倒是正常。巡按御史主管官吏**、冤假错案,战事不归他管。我们挡住了鞑子,米脂县免受荼毒,宴子宾身为米脂县地方官,自然乐享其成。”
“毅哥儿,那么现在,我们答应卫所兵的钱粮赏赐,到底谁来出?督粮道、县衙全都不认,若是等兵部核查,怕是黄瓜菜都凉了。”李自成有些着急的道。
李毅没有回答,而是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空,思索着。
洪承畴的反应太过反常了,从案牍库被烧开始,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仅坐视米脂县被鞑子大军围攻,阻拦卫所兵支援,还舍弃了史可法。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秘呢?
李毅掌握的信息太少了,没有史可法的提点,他根本没法理解官场的情况。
这时站在一旁的高一功突然开口道:“毅哥儿,我这里有史可法给你的一封信。是史可法被按察御史扣押前,派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听到这句话,李毅精神一震。
他现在急需情报,没想到史可法竟然提前聊到,给自己留下一封信。
他连忙打开信件,好在这段时间他也用心学习繁体字,大体意思能够看的明白。
史可法先是满怀歉意的向李毅致歉,说他辜负了李毅的嘱托,没有筹措足够的钱粮军需,支援前线。
后来又解释说案牍库被烧,一定是艾家派人所为。并且艾家已经在接触洪承畴,怕是双方会达成新的共识,让他小心提防。
最后言明,三边总督杨鹤即将上任,若是洪承畴与艾家同流合污,只有他才能护住李毅。让李毅带着他的亲随,去见杨鹤。
很显然,在案牍库被烧后,史可法就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恐怕他也是看穿了洪承畴城府颇深,狡诈不明的性格,专门写信提醒自己。
细细思量着,远处突然有火光出现。
李毅登高而望,只见米脂县方向突然有几处火光在寒风中烧的越来越旺,虽然隔了几十里,依然清晰可见。
“高大哥,你在米脂县呆了许久,着火的地方是哪里?”李毅回头问道。
高一功看了看,肯定的道:“看方位应当是城外,能够烧起这么大的火,应该是城外的粮仓。”
粮仓?
李毅看到这一幕,心中突然全都明白了。
怪不得洪承畴对碎金镇见死不救,一反常态的相继放弃史可法和自己。
“原来他是有这个打算。”
李自成正在看信件,闻言问道:“什么意思?”
李毅冷笑着道:“案牍库被烧,洪承畴想要借军屯田亩要挟官绅大户的打算落空了,所以他就玩一招偷梁换柱。借着这次鞑子入侵,他烧掉粮仓,这样就能将粮食损坏的罪名嫁祸到鞑子头上。”
“洪承畴烧掉了粮仓?他不是正在费尽心机的筹措粮食吗?又为什么烧掉粮食?”李自成有些不明白。
李毅解释道:“米脂县城外有八个粮仓,只要在烧毁之前转移粮食,用陈粮坏米替换,一旦起火,所有的粮食都算作损坏。而真正的粮食则在洪承畴手里,只要他在事后拿出来,反而有及时筹措军粮的功劳。这样一来,洪承畴不仅补足了五十万石粮食,还能剩下数万石粮食,以此谋求暴利。可谓是一箭双雕。”
几句话之间,李毅将洪承畴的打算说的明明白白。
“不对,按察御史就在米脂县。洪承畴就算再大胆,怎么会当着巡按御史的面做这些呢?”高一功沉声道。
“巡按御史刘忠州。”
李毅冷冷一笑,“巡按御史,代替天子巡查不法。可我们这位刘忠州大人,却有把柄握在洪承畴手里,他哪里敢阻拦。恐怕,如今他已经和洪承畴同流合污了。”
李自成和高一功听得脸色惊慌,他们没有想到,原本以为是清官好官的督粮道参政洪承畴,居然心思这么狠毒。
而青天大老爷的巡按御史,也成了帮凶。
只有李毅明白,洪承畴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他骨子里狠辣无情,善于钻营。史可法有用,就托付大任,一副提拔看重的模样。
而史可法没有利用价值,阻挡他的道路,洪承畴又会毫不留情的舍弃他。
至于自己,恐怕洪承畴恐怕根本没预料到,自己能够守住碎金镇。
在他的计划里,自己应该战死沙场。
岂料自己不但没事,还成功守住了碎金镇,打败了鞑子骑兵。
既然成功阻挡住了鞑子,哪又何来鞑子围攻米脂县,烧掉粮仓的戏码呢?
李毅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这下子乐子大了。
洪承畴,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成百上千个谎言去弥补,你能补得住吗?
“毅哥儿,既然史可法让我们去找新任三边总督杨鹤,我们现在就出发。”李自成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