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无言以对。
他不得不承认，洪承畴说的是对的。
西北灾情如今过去数年，朝廷却迟迟不肯赈济，最终还是崇祯皇帝被逼无奈，从内帑取了十万两让吴甡前来赈灾。
现在的大明朝廷连官员俸禄，边关军饷都发不出来，根本无力赈灾。
而对官绅大户动手，只会酿成天下皆反的局面，加速改朝换代。
“不对官绅大户动手，局势只会越来越糟糕，现在除了他们，谁手里还有钱粮？”李毅质问道。
“无论如何，大明社稷都要保全。”
洪承畴平静地道：“就算死十万人、一百万人、一千万人，就算整个西北的百姓都死光了，大明朝也不能亡。”
李毅震惊的望着他，“你简直疯了。”
洪承畴摇摇头道：“李毅，刚刚你提到了圣人，可你不懂圣人。太平盛世，圣人仁，万物欣欣向荣。乱世将至，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李毅不敢想象，这句话居然是从一个儒家大臣嘴里说出来的。
洪承畴一面像狂热的士大夫要维护王朝延续，另一面又以冰冷无情的态度面对西北的局势。
那具身体里像是藏了两个灵魂，一个信奉儒家，一个却推崇法家。
“李毅，你有句话说对了。本官不会让你活着被押往京师，艾家也不会，延绥官员们更加不会。
接下来几天，会有人消磨你的精神，虚弱你的身体，等你这个猛虎成了病虎，自然会有人送你上路。你也不要妄想有人会救你。你的军队已经被分化，贺人龙会派兵压制他们，官府会不断追捕农会的人，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只能认命。”
洪承畴缓缓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李毅，最后缓缓离开。
李毅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黝黑的走廊中。
下一刻，两个粗壮的牢子闯了进来。
他们不容分说，直接将两大桶水浇在了李毅身上。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泼水成冰的季节。
两桶冰冷刺骨的水从头浇到尾，简直就是在杀人。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上，李毅双手被枷锁困住，抬起双眸，神情冰冷的盯着他们。
其中一个牢子嗤笑道：“倒是个有骨气的，还敢对爷爷们摆脸色。”
另一人被李毅盯着浑身不舒服，只觉得胸口沉闷，莫名有些心慌。
“别管他，咱们隔一个时辰浇桶水，不给任何饭食，就是冻不死他也能饿死他。”
另一个牢子点点头，指着李毅道：“小子，看接下来几天爷爷们怎么伺候你。”
牢门被重重关上。
李毅重新坐回地上。
现在他只能等待，等待转机到来的时候。
也在等待这件事发酵起来。
洪承畴说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可他并不明白，万物都有求生的本能，之前农会组织，自己劫富济贫赈济才能安抚住饥民。
现在饥民被吴甡交到那帮贪官污吏手中，简直就是逼他们去死。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随着局势发展，外面的星星之火正在呈燎原之势，而那个时候，就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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