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毅忙碌于处理赈济事务的时候,李自成却在为夏粮歉收的事情懊恼。
他刚刚从艾家出来。
夏粮欠收,借艾家的钱粮种子一时间根本还不上,所以他想求艾应甲宽限些时日。
可是艾应甲和李毅有仇,李自成又是他二哥,根本不答应。
他指着李自成的鼻子喝骂道:“当初看在你李自成是甘泉里的好汉,又当了里长,老夫这才借给你钱粮种子。谁料到你竟是个不争气的。
夏粮欠收和你这个里长有何干系,你只管闯进乡民家里收缴钱粮抵税,还了老夫的钱粮种子,再应付了官府的税收就是。”
李自成瞪着眼睛道:“今年又是灾年,我收缴了钱粮,那乡民们如何活得下去?这与杀人何异?”
艾应甲举起拐杖指着李自成,呵斥道:“小子,你连老夫的钱粮都还不上,何必管他们的死活。天下的里长都是这般做的,你这个里长,老爷我是让你白当的吗?”
李自成豪迈好义,哪里会做这种逼人家破人亡的勾当。
他一把抓下来毡帽,梗着脖子道:“艾老爷,我李自成行的直坐的正,绝不残害乡邻,做那当猪狗不如的勾当。”
艾应甲被李自成气的剧烈咳嗽,大骂道:“既如此,你还老爷我的钱粮种子。三日之内不还,就跟老爷去见官。”
李自成怒气冲冲地回了李家庄。
李自敬见了,连忙问道:“二哥,艾老爷如何说的?”
李自成蹲在屋外,双眼怒睁道:“还能如何说?只让我残害乡民,也要还了他的钱粮种子。”
李自敬看了看屋内,见妻子王三娘并未留意这边,偷偷的拿出一袋银子,塞进了李自成怀里。
“你这是作甚?”李自成等着眼睛问道。
“这些年跟着毅哥儿,兄弟我也攒了些银子。你且拿去还账,多少能多宽限几天。”
望着被捂着温热的银子,李自成这个七尺男儿,眼眶也有些发红。
他明白自己这个亲弟弟惧内,但自己落了难,他还是愿意背着婆娘帮自己。
李自敬又开口道:“二哥,艾家不好相与,前几日云娘派人传话,说你若是有难,只管张口,毅哥儿也挂念着你。”
李自成沉默着点点头。
他英雄男儿,在米脂县也是赫赫有名的好汉,怎么可能单单为欠债发愁。
他更多的是愤怒于自己辛苦大半年,夙兴夜寐,带着乡民开荒种地,兴修水利,结果沦落到这个地步。
男子汉大丈夫,谁都想建功立业,做一番功绩。
压抑着心中的不甘愤懑,李自成一夜无眠,第二天去了艾家,想要先还一部分欠债,再去碎金镇找毅哥儿借些银子补上剩余的。
他在管家的带领下进了艾家,正在院中等候,却见艾万华走了出来。
艾万华内穿直裰,外面竟然罩着淡粉色绣花小衣,打着扇子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
他身边跟着几个读书人,都是在西安府求学时结识的富家子弟。
这些时日,他先是去西安府求学,后来因为惹了事,这才回乡躲躲,正想去米脂县游玩,找老相好韩金儿玩乐,没想竟碰到李自成。
见到是姘头的丈夫,艾万华心中得意,心中满是恶趣味。
一旁的富家子见了,问道:“艾兄可是遇到旧识,怎的如此开心?”
艾万华撇撇嘴道:“我如何会和这等贱民打交道,只是想起有趣的。”
“是何趣事啊?”
艾万华嘴角带笑,将自己与韩金儿瞒着李自成私通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众富家子一起哈哈大笑。
“艾兄真是妙人,没想到今日竟见到此等乐事,
富家子们闲散纨绔,经常做些勾引妇人的恶事,不以为耻,反而觉得有趣。
他们玩笑之间,看向李自成的目光也充满鄙夷。
李自成这段时日忙于种田夏收,只是偶尔去米脂县见见韩金儿,并不知道艾万华与韩金儿有染。
他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这帮人在取笑他,心中愤怒。
可他不想惹麻烦,抱拳道:“见过二少爷。”
艾万华打扮风骚,斜眼看着李自成,却并不理睬他,只是一挥折扇,对着管家问道。
“他来这里做什么?”
管家连忙将李自成欠债还钱的事情说了一遍。
艾万华听完冷喝道:“我父亲到底心善,见不得这些泥腿子受苦,可惜,他们倒是蹬鼻子上脸,一个个没个规矩。”
李自成压住怒火,平静的对艾万华道:“剩余钱财,我去碎金镇借了钱财,自然会补上。”
“这等俗事,本少爷懒得管。”
艾万华抬腿要走,可又扭头嘲弄道:“只是你借了钱财,别忘了买顶绿帽子。”
周围的富家子弟皆是哈哈大笑,指着李自成,眼神充满了鄙夷和笑话。
一个富家子弟还拍着李自成的肩膀道:“大个子,家有红杏,任君采摘,这绿帽子配你正合适。”
李自成读书较少,并不明白绿帽子是什么意思。
可他也知道不是好词,眯着眼睛冷冷的道。
“某无福享受,这绿帽子,还是更合适诸位。“
一群富家子勃然大怒,齐齐大声怒骂。
艾万华更是怒喝道:“你这个泥土里刨食的刁民,竟敢拿大爷们开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李自成握紧拳头,怒视着他道:“某再贱,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何怕你等女人态。”
晚明礼教混乱,江南士子流行穿女衣上街,艾万华等纨绔也是追逐时尚。
如今竟被乡野贱民嘲讽为女人态,更是大怒。
“将这不知尊卑的刁民给本少爷拿下,压去县衙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