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管家轻笑着摇头道:“李把总,并非军令如山,如今军中,参政大人才是山。而且贺人龙取了五百贼寇首级,也算是功过相抵,同为武官,你莫要太过苛求。”
“五百贼寇首级?贺人龙兵败溃逃,贼寇云集龙门镇,他哪里来的贼寇首级?”李毅嗤笑道。
冯管家脸色有些尴尬,心中却不禁埋怨李毅。
贺人龙所呈递的是贼寇首级,还是杀良冒功残害的百姓人头,中军一众官吏还能不知道吗?
可参政大人需要贺人龙,而且当时也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大家看破不说破,李毅你何必这么较真呢?
至于被贺人龙所杀的百姓,在乎这些旁支末梢又有什么必要呢?
“好了李把总。参政大人有令,让你率军尾随王左挂,配合大军围剿。至于龙门镇,你就不用管了,交给山西来的官兵就好。”
话音刚落,冯管家又交代道:“龙门镇钱粮需要封起来,接下来自然有专人来处置。”
说是专人处置,其实就是坐地分赃。
好在仓库钱粮早已经被李毅转移出去大半,当下直接领命。
事实证明,冯管家来传递情报只是顺便,想要贪下龙门镇囤积的钱粮才是主要目的。
李毅刚刚去整军,冯管家就带着人,马不停蹄的去视察仓库。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库房里钱粮并不多。
而且查验账本,发现账目清楚,确实没有人私吞。
至于王左挂等贼寇头目掠夺的财富,自然是无账可查。
这些李毅可不管。
他留下伤员养伤,然后带着剩下的百余碎金军官兵出了城。
离开龙门镇的时候,李毅回头望着血迹斑斑的城墙,沉默了许久才向西离去。
贼寇行军速度并不快,大量的老弱拖累下,李毅晚上能远远的看到贼寇大营的灯火。
因为黄河被封锁,南面的潼关和西安府又是官兵防御的重地,所以王左挂没有选择,只能回身与洪承畴交战,希望能够冲破包围,带着大军流窜到耀州去。
所以第二天上午,在一处狭窄的山谷中,王左挂和洪承畴两支军队终于撞到了一起。
东面是王左挂手下大军,经历过龙门镇一战后,士气不振,只有六千兵马。
而对面则是洪承畴的五千兵马,其中有一千边军,三千卫所兵,还有一千宜川团练。
两相对比,好似王左挂兵力略占优势。
但其实王左挂手下只有两三千的边贼、土贼能战,其余都是裹胁的流民,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
而且他们刚逢战败,又是被官兵围堵在这里,士气低落,从昨晚就已经有逃兵出现。
王左挂一脸阴沉的端坐在马背上,他的身边都是心惊胆战的各个头目。
苗美、小红狼,一丈青,龙得水,掠地虎等大头目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明军整好了队列,开始披甲。
令旗晃动,传令的骑兵在队列间飞掠,大声的传递着军令。
王左挂等人没有选择,只能下令摆开阵势,被迫和明军决战。
这种大军决战的场面,李毅手下只有百余人,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他让手下在山涧中藏匿,带着各个管队爬上山坡,观看这场大战。
迎着山顶上的狂风,李毅压着身子,注视着远处密密麻麻的军队。
贼寇嘈杂混乱的开始整队,刚刚准备完毕,远处的官兵又一次响起了号角声。
这是行军的号令。
旌旗摇动,响亮的呼喊声响起,官兵缓缓向贼寇压上去。
铁甲碰撞,金铁交鸣,在粗重的喘息声中,最前列的火炮首先被点燃。
“轰隆……”
火炮轰鸣,贼寇一个个面露恐惧的左右张望,毫无战心。
但是后面老贼们正杀气腾腾的督战,让他们不敢逃跑。
王左挂知道不能再等了,立马下令进攻。
“冲上去,杀。”
各个老贼举起兵器,大声的呼喊。
贼寇漫山遍野的向着官兵发动了冲击。
明军官兵阵型一滞,在军官们的怒吼声中也纷纷冲了上去。
两支大军缠斗在一起,整个山谷里顿时响起嘈杂的怒吼声和哀嚎声。
高杰、高老实等人脸色苍白的望着这一幕。
他们从未见识过大军决战。
眼看着万余同类在山谷里拼命厮杀,人命如草芥般随意割取,一股强烈的震撼让他们心神动荡,手脚冰凉。
好在这场战斗的胜负很快就分了出来。
在交战一刻钟后,贼寇的右翼就被官兵击退,王左挂被逼无奈,只能让预备队顶上去。
这时洪承畴敏锐察觉到贼寇右翼的弱点,下令贺人龙带领骑兵出击。
三百骑兵如同洪流般一往无前的击穿了贼寇的右翼,数千贼寇被一举击溃,哭爹喊娘的夺路逃跑。
在轰隆的马蹄声中,贺人龙的骑兵切进了中军阵型,负责中军的苗美挥舞着手里的雁翎刀,怒吼着想要维持阵型。
可是紧跟在贺人龙身后的明军步兵围了上来,在贺人龙挥舞着大刀的冲杀下,中军被两面包围,只坚持了片刻,就瞬间崩溃。
左翼的小红狼、一丈青见势不妙,没有丝毫迟疑,连忙带着手下贼寇撤离了战场。
接下来贼寇全军溃败,漫山遍野的贼寇哭喊着四散奔逃,就算官兵腰刀快要斩断脖子,也不敢回头。
求饶声,哭喊声,惨嚎声在整个山谷响起,粘稠的鲜血汇聚成溪流,浓重的杀意和恐惧让这里如同地狱。
李毅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
同根同源同胞的亲情骨肉,为什么会在这里自相残杀?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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