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圣保罗最终还是投降了。哪怕卡萨德可以找出无数种借口来为那些指挥官们辩解,诸如弹尽粮绝的圣保罗市无法战胜外围上万的联邦军——但那些人还是在仍能垂死挣扎的时候投降了。
“嘿,兄弟,别长时间站在这里。”一名手持警棍的警察来到了卡萨德身后,“……你在这里站很久的话,大家会非常紧张。”
“你是整合运动成员吗?他们挺喜欢用【兄弟】这个词来称呼彼此。”卡萨德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不要担心,我只是在试图从美学的角度来欣赏它而已。”
兄弟,这个词只会让卡萨德联想到NOD兄弟会。但是,整合运动和NOD兄弟会几乎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前者总是喜欢把完整的巴西版图放在宣传海报上、强调每一名巴西公民都该为联邦而效忠(并忽视掉了不被他们看作人的外国移民);后者的宣传风格则因内部派系差异而天差地别,有的派系干脆以凯恩的指导思想为依据而宣布把具体的人物形象放在宣传海报上是不折不扣的偶像崇拜行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凯恩本人。
“啊呀,我可不是他们当中的一员。”那戴着警帽的青年警察也顺着卡萨德的视线向上仰视着蓝绿色的巴西国土形状的背景,“只是那个词听起来比【公民】或是其他的词要顺耳一些罢了。”
“哦,好像也是。”卡萨德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他看到周围有好奇的市民前来围观他这个突然站在平时没人关注的宣传海报下方的怪胎,不禁开始思索整合运动的宣传到底在以什么方式来影响更多只求过着安稳日子的巴西人,“你看,这幅海报上面同时包括了【上帝】、【祖国】、【家庭】,自上而下地有序排列。巴西沐浴在神的恩典之下,而巴西人则在名为国家的集合体之中有序地分工协作。而且,你可以看到最下面的人物形象当中有穿着象征着不同行业的制服的人……呃,你们平时会仔细看它吗?”
他这番暗含着些许威胁意味的发言反而让警察们不敢轻举妄动了。在附近巡逻的警察们聚在一起小声商议了一阵,见卡萨德似乎没有前去破坏海报或对海报进行涂抹的征兆,便决定放任这个口音听起来像西班牙人的家伙自由地【欣赏】海报。过了几分钟,走来围观卡萨德的市民们始终没能目睹什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于是也自行散去了。
阿拉伯王子到附近的餐厅里吃了一顿午饭,他仍然在思考整合运动最近发生的许多变化。麦克尼尔或许会站在这里尖锐地批评公民的意志像野草一样随风倒,但卡萨德不会那么想,他甚至承认整合运动所采取的一些措施是必要的。让因圣保罗和米纳斯吉拉斯寡头的短视而失去重要发展机遇的巴西快速地追上国际前列水平,同样的心愿也出现在那些终于勉强摆脱了欧洲殖民者的阿拉伯人、非洲人领袖们之间,尽管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伴随着时局的变化而成为了笑柄。
他的曾祖父伊德里斯一世是如此,那位推翻了国王的上校也是如此。
大名鼎鼎的莫马尔元帅,似乎也没能逃过这一宿命。
时断时续的电子音打断了卡萨德的思考,那种特殊的声音肯定是从收音机里传出来的。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疑似餐厅老板的男子打开了放在前台的收音机。里面播放的新闻一如既往地单调:先是强调了整合运动最近的一系列举措,而后象征性地谈一谈成果,中间插播几条对北方战事的失实报道,最后再对未来做些乐观的估计……
这东西难道也会有人愿意听吗?显然,餐厅里的食客们没有蜂拥而上地阻止老板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卡萨德干脆利落地吃完了烤鱼,他怕自己在吃饭时听着这种新闻会患上胃溃疡。结账之后,他来到餐厅门口,试着和老板说说自己的看法。
“这是为了让人员流动快一些。”老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然呢,也许你会在用餐结束之后留在这里休息一阵。”
“那你应该向上帝祈祷你的顾客不会因此而永远不来光顾第二次。”卡萨德放弃了和对方沟通的念头,他又不能直接夺过收音机并把那东西摔到墙上砸个粉碎,“我还从来不知道世上有这种神奇的经营策略。”
但他确实没必要去责怪餐厅老板或是其他人。这是整合运动掌握大权的第四年,大部分反对整合运动的力量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就是选择使用武力手段反抗了,那些活跃在整合运动的控制区却还要遵守对手的规则的反对者承担着另一种卡萨德无缘体会却深有感触的风险。报社一家接一家地关闭,广播电台也差不多,而其他自认为能传播不同思想的人——尤其是那些高傲的学者们——在听说圣保罗大学被血洗之后已经安分了不少。
一切尽在整合运动的掌握之中。
吃完午饭后,卡萨德照常在街上散步,他不紧不慢地沿着规划好的路线前往岛田真司所说的地点,那里伫立着一座剧院。里约热内卢的整合运动临时租下这里来举办他们的公开活动,而其中的重头戏已经白纸黑字地写在剧院外面了:为这个日渐强大的集体补充一些特别的新个体。
阿拉伯王子站在剧院外面看了许久,想从整合运动的描述上看出些值得注意的重要变化来。他左看右看也没能找出什么漏洞,只得暂歇了好奇心、持着岛田真司送给他的礼物去找门口的警卫。进入剧院之后,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成百上千名穿着蓝绿色制服的整合运动民兵的卡萨德意外地发现绿色在五颜六色的衣着中的比例不算高,这又使得他自我怀疑了好一阵。
“请让一下,谢谢。”他对着挡住他去路的陌生人挥了挥手。
“哦,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那个卡萨德看不清脸的男人似乎也很诧异,他站起来走到两排座椅间的过道中,给卡萨德让出了道路,“不过,整合运动多少还是在乎民意的。”
“不瞒你说,我听说会有一些很特殊的人要加入整合运动,这才来参加这场……活动。”卡萨德冲着对方笑了笑,反正那人估计也看不清,“可不能让麻烦的间谍和野心家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