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张望的军官们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们认得那人,认得那张看上去有些憨厚又滑稽的脸,认得这位数次出现在报纸上而且被【击毙】过数次的敌军将领。原联邦军第二步兵师直属的第四骑兵团团长古斯塔沃·苏亚雷斯·卡尔多苏上校,跟随其师长布拉加中将一同叛国造反,数月来在战场上给联邦军带来了无数心理阴影。先前第一步兵师声称已将此人在帕拉伊巴河谷击毙,后又有南里奥格兰德军声称在库里奇巴将其击毙、第十步兵团声称在雅里努将其击毙……神出鬼没的第四骑兵团仿佛是杀不死的九头蛇,一次次地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给联邦军添堵。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沿着站台涌入车站大楼,和躲藏在建筑内的士兵发生了激烈交火。负隅顽抗的联邦军士兵们不愿就此轻易放下武器,但一些失去了指挥官的士兵已经偷偷地溜出了阵地、向着附近的据点撤退。十分钟后,起义军将车站内外的敌军压缩到了几个角落里,基本夺取了车站的控制权。
防守车站的联邦军指挥官们被彼得·伯顿五花大绑地捆起来扔到角落里,几名身强力壮的起义军士兵负责看守他们。那些愿意投降的联邦军士兵也被看管起来,作为对他们识时务之举的感谢,伯顿额外吩咐士兵们把这些人捆绑得稍微松一些。
“多亏了您的建议,少校。”麦克尼尔跟在一名穿着联邦军制服的军官身后,不住地调侃着,“要不是您提到这一点,我们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法冒充敌军了。”
“你们的作风和他们有很大的差异,单这一点足够让你们露馅了。”仍然穿着自己被俘获时所穿的军服的塞拉少校正是率先下车的军官,他受命临阵骗取敌方信任并为占领车站创造条件,“……太亲切了。”
“也就是说下次我们得表现得更像是高高在上的贵族才行。”麦克尼尔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惜整合运动忘记时代已经变了,不管他们多么喜欢过去的日子,过去的终究不会再回来。”
他们离终点只有一步之遥,此外长期待命而对北上的第二步兵师缺乏应对能力的巴伊亚士兵的反应迟缓给了第四步兵团以良机,那些仅凭着信仰参加战斗的敌人溃逃后给他们留下了数不清的财富,其中也包括没来得及炸毁的铁路线和列车。急于和已经同起义军互相承认对方合法地位的共和军会师的第二步兵师趁机沿铁路线快速北上,而害怕受责罚的联邦军指挥官在战后的报告中完全不提列车被缴获等事项,以至于靠近共和军控制区的联邦军毫无心理准备——他们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一路上丢盔弃甲的第二步兵师是从哪里找来的火车。
虽然在准备阶段遇上了一些困难,瞒天过海的计划终究还是成功了。第四骑兵团的先头部队没花费多少力气占领了车站,随后赶来的增援部队将车站变成了一座更加坚固的堡垒。参观那些为了应付指挥官检查而仓促搭建的防御工事时,卡尔多苏上校笑着说,联邦军的指挥官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一切必要条件。
不过,让众人感到十分意外的是那些俘虏们的选择。其中,曾经短暂地担任代理市长却很快就因战败而被第四骑兵团俘获的大卫·塞拉少校说服卡尔多苏上校允许他和另一些俘虏充当起义军的伪装。按照塞拉少校的说法,起义军的作风和联邦军之间的差异大得已经无法掩饰——麦克尼尔也同意这一点。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对车站的占领后,卡尔多苏上校高兴地给了劳动营的俘虏们一段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但遍布车站上下的枪口每时每刻都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刚才我向几个俘虏询问了他们在此期间的生活,有几个人跟我说这里的军官喜欢虐待士兵。”舒展着酸痛的筋骨的斯塔弗罗斯看到了在站台边散步的麦克尼尔,便快步赶到同伴身旁,并把铁轨上的深色痕迹指给麦克尼尔看,“……这样的长官哪,一旦和士兵失去了联系,他的手下很快就会逃跑的。”
“除非士兵对我们的仇恨和厌恶完全压倒了他们对长官的。”麦克尼尔背着手,和斯塔弗罗斯一同在站台上散步。今天的天气还算晴朗,这对于已经见过了连日阴雨的麦克尼尔来说也算是半个好消息,“对了,我现在有个初步的想法……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把劳动营的俘虏吸收进来?”
“暂缓吧。”有些秃顶的希腊人摇了摇头,他的态度比麦克尼尔谨慎得多,“仅仅这一次并不能说明什么,麦克尼尔。况且……”他停下了脚步,语气也低沉了许多,“等我们和共和军会师之后,这些俘虏很可能会被共和军的宣传打动,到那时……我说不准。”
“也好。”麦克尼尔听斯塔弗罗斯这么说,也觉得自己有些急于求成了。他其实希望能够早些把更多的敌人争取过来——不仅要拿敌人的武器装备,连人都要成为起义军的一部分。但一来那些仅为了填饱肚子而参军的人不可信,二来也并不是每一个联邦军士兵都会轻易地被说服,那些因为信仰上的敌对而加入战斗的敌人就是明证,“虽然暂时不做调整也没问题,只是劳动营这个暂编单位的定位日后会在我军内部形成不小的麻烦。”
“你担心他们会在战场上倒戈?”斯塔弗罗斯一语中的,“那反而只是最轻微的害处了。”
尽管麦克尼尔和斯塔弗罗斯还对包括塞拉少校在内的俘虏保持着警惕,之前长期负责监督劳动营的伯顿已经决定改变对这些人的态度了。他和帕克一商议,两人找到塞拉少校,很诚恳地向被俘的原联邦军指挥官兼临时市长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您的忠诚,我们已经感受到了。”担心帕克说错话的伯顿提前告诉对方保持沉默,那些用来讨好别人的话还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比较妥当,“真是可惜啊,您是联邦军的指挥官并恰好因一些机遇而被委任成为敌人的市长……不然我们要么不会成为敌人,要么本还是战友。”
——这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闭着嘴的帕克想着。塞拉少校也不是没考虑过逃跑,只不过那些计划往往在起步阶段就被麦克尼尔发现了,这才使得本来可以凭借着作为代理市长独当一面的经历而在军队内飞黄腾达的少校免于被卡尔多苏上校下令枪决。左想右想都觉得塞拉少校为了保命的念头更多一些的帕克到底也没法解释对方刚才为什么没有尝试逃跑或当场叛变,他只得把这一切都归结为起义军在此地的强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