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和颜良力挫蜀军进犯太原的意图,蜀军经此一败,军心士气必衰,卿以为关中可图乎?”撇开田丰指斥高干和颜良在战报上作伪这件事,袁绍问起了田丰对他经营关中的看法,这也是他按捺下心中怒火,给到田丰的最后一次机会。
“不可。”田丰声音洪亮,先给出了他认定的结果,然后他在袁绍阴沉如水的面色中,朗声剖析了起来。
“其一,如丰方才所言,高使君和颜将军非是胜于蜀军,实是蜀军见天时不利,自行引退,明公所言蜀军士气衰减,就无此事也。”
“其二。”田丰立身于堂内,对上袁绍不悦的面色,他脸上颜色不改,接着直言道:“闻大司马刘璋修缮了河东的城池,并于多处要地筑起新城,用作守御之用,自今岁年初至今,经营已有岁余也。”
“刘璋即是准备妥当,明公引兵往攻,多半是不克而还,难以建功,徒然白费力气,虚耗一岁的光阴而已。”
“况且明公就算侥幸拿下河东,然潼关、蒲坂之险,非河北所能克也,到时候屯兵坚城之下,时日一久,师老兵疲,将为刘璋所趁也。”
“其三。”田丰言辞坚决,不见动摇,到而今气势愈加激壮,声震于庭:“关中刘璋,中原曹操,盖外忧尔,然今者明公内忧见逼,甚于外忧。”
“吾统御河北,士民悦服,夷狄拥拜,有何内忧?”袁绍一字一顿的说道,这几个词,似是从他的牙缝中蹦出来的一般,兼带着一股子寒意,教人不寒而栗。
下方的一众文武闻之,一个两个都屏气凝神,做出泥塑木雕的姿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卷入了袁绍的怒火喷射范围内。
而田丰对上袁绍那明晃晃的怒意,他却不为所动,只正色进言道:“明公自平河北以来,分置诸子弟典守刺史、州牧之职,一则用人唯亲,失贤士所望,二则明公诸子弟各据一州,互不统属,无上下之分,明公在日,尚可相协,若明公百年之后,恐将争端蜂起,大祸弥生。”
对于田丰指责自己用人唯亲?袁绍闻言失笑,他不用人唯亲,难道还用人唯疏不成,而田丰所言的第二条,让袁绍心下怒火更盛,田丰竟是阴恻恻的扬言未来他诸子不睦,兄不友弟不恭。
“三则……”田丰声音愈发的响亮了起来:“长公子袁谭出为青州刺史,非是留于明公左右,此始皇帝嬴政之误也,明公当以史为鉴,召回长公子,以免日后生出大患。”
“田元皓。”郭图厉声喝道:“明公诸子兄友弟恭,上下和睦,卿何敢乱加揣测,狂悖如此,且竟敢妄言嗣君之任,插手明公的家事。”
逢纪跟着呵斥道:“田元皓,你莫不是老糊涂了,明公诸子,你也是见过的,均为贤公子也,岂会是为了权位生事之人,况兄弟之间,和睦是常理,不睦者少之甚少。”
“袁术何在?”对于郭图和逢纪的反驳,田丰只一句话,就让郭图和逢纪闭上了嘴巴,而一众文武不由一齐打量起了袁绍的神色。
毕竟田丰的这句话杀伤力太大了,田丰扯出袁术,作为兄弟之间不和睦,争夺权柄的证据,一来是实打实的,二来有犯上的忌讳。
一众文武目视自己的前方,但眼珠子转动着,尽量往上首的袁绍脸上打量,而袁绍此刻已不复方才的怒气上涌,他经田丰数次言辞犯上,怒气积蓄到一定的程度,却是怒气消弭,面色淡然,恢复了往日雍容的姿态。
“田元皓,汝所言狂悖,如此无礼,以为吾当真杀不得你吗?”袁绍一字一顿,言语冰寒至极,出口后仿佛一阵凛冬的风雪般,向着田丰席卷翻涌了过去。
直面袁绍滔天的怒气,扑来的杀意,田丰神色淡然,目光坚定,他回复道:“丰即事于明公,食明公拨下的俸禄,前面受着明公的信戴,典为冀州别驾一职,自当忠勤于明公,见到明公的错处,不当以明公会因此动怒而闭口不言,不然食君之禄,不念明公的大业,此等枉为人臣的事情,丰却是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