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尔倚靠在土墙边,吐出一口浓烟,忍不住低声感叹道。
清爽的感觉直冲头颅顶,让他的思绪也短暂地从战场中抽离,飞到远方的故乡。
他想到了曾经的斯特朗镇,那只是个色雷斯地区东部的小镇,但却那样的和平、美好。
那时候鲍尔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铁匠学徒,他与隔壁花坊的珍妮约定好——等他能够独自管理铁匠铺,两人就结婚。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珍妮的那张红扑扑的脸,那羞涩却又带着幸福的笑容。
这画面格外温馨,在他的眼中比天堂还要美好,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野花的清香。
但下一刻,爆炸和烟尘将这温馨的画面撕碎,让鲍尔忍不住叫出声来。
“啊——”
他继续想了下去。
无情的战火打破了这一切,很快,镇上的青年男人便都被色雷斯王国的军官征兆,鲍尔也不例外。
“珍妮.”
“她现在还好吗?听那些人说,卡山德的骑兵也进入了王国东部”
“说不定,说不定”
鲍尔的心中有些担忧。
空气因为火炮的硝烟和雾气变得灰蒙蒙的,他能尝到舌尖的苦烟味儿。
鲍尔不喜欢硝烟的味道,但他喜欢抽烟——因为那是在这战场上为数不多的、可以纾解压力的手段。
每次吐出烟雾,他都会感到神清气爽,那时刻紧绷的大脑也得到了片刻的歇息。
“他妈的。”
“该死的战争。”
鲍尔深深吸了一口,赫然发现,战争已经深入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无孔不入。
即使是逃离现实,他也难以逃离战争的阴影遮蔽。
伴随着全面战争的进行,双方的军队都出现在对方的领土上,烧杀抢掠都是家常便饭——而鲍尔只是南线的一名普通士兵。
如果硬要说他与其他士兵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活得久一点罢了。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老兵”
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鲍尔扭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脏兮兮的、稚嫩的面孔。
他穿着比自己大几号的军服,袖子挽起来,在手腕上叠得皱皱巴巴。
那是汤米,刚来的新兵,据说只有十六岁,由于其鲜明显著的娃娃脸,大家都管他叫“小孩”。
鲍尔瞥了他一眼。
“小孩,烟分完了。”
汤米摇摇头,神情认真:“不,我不是为这个来找你的,我只是有个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疑问,想要找你来解答。”
“有什么疑问?”
鲍尔眯起眼睛,吐出一口烟雾,满不在意地说道:“我在这片战场上待得最久,有什么问题就你尽管说,知道得越多,活得就越久。”
“布萨那个倒霉蛋就知道的不少,只可惜他运气太差了。”
汤米犹豫片刻,这才看着鲍尔的眼睛,低声问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打仗吗?”
鲍尔顿时瞪大双眼,他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来。
汤米继续说道:“我的父亲告诉我,神圣法德兰帝国本就是一体的,无论是色雷斯人,还是卡山德人,都是骄傲的帝国公民。”
“但是现在,我们却厮杀在一起,相互杀戮,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的父亲说,奥蒂斯背叛了伟大的太阳神,成为了地狱的使徒,威尔汉姆陛下是来阻止他的。”
周围的士兵已经围了过来,对他们的谈话颇有兴趣,毕竟战场上也没有什么娱乐。
鲍尔并不知道。
他不在乎战争的起因,也不在乎其意义,他只是想活下去,回到小镇,和珍妮结婚。
鲍尔本想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之前从某位军官的口中听到的“笑话”。
于是,鲍尔意味深长地说道:“老皇帝留下一张黄金做成的椅子,我们的威尔汉姆陛下想坐,那位无恶不作的奥蒂斯魔王也想坐,所以.”
说到最后,他刻意拉长了声音,显得神秘兮兮。
汤米顿时愕然:“这就是战争的原因?这么多人死亡、这么多人失去家园,就是为了一张椅子?”
“所以——这些关我们什么屁事!”
“这只是个笑话!我们再拼命、再厮杀,不过是在为上面的人抢夺一张椅子罢了。”
鲍尔将那支烟吸到仅剩一个小指宽度的烟头,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
“我”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汤米顿时憋红了脸,许久才吐出一个字来。
“哈哈哈哈哈!”
“果然是个小孩!”
士兵们哄堂大笑。
“小孩,努力活着吧,不管天上的太阳神如何,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我就已经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