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乾符三年,关内道原州,秋。
夜色如薄纱般遮蔽荒野,五步之外的一切变的模糊起来,远山巨大的轮廓宛如巨兽一般潜伏着。
狼嚎声由远及近,令天地间升起一层肃杀之气。
恍惚之间,陈玄烈忽然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黄昏,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时代。
深吸一口气,秋日的清寒迅速涌入肺间,旋即被腹中涌起的饥饿感压下。
“这帮贼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潜入我们忠武军的辖地掳掠,定要他们有来无回!”旁边的田师侃杀气腾腾道。
“贼人带着俘虏、辎重,定然走不远。”华洪将左耳贴在地面上,聆听着地面传来的动静。
三人都出自忠武军,皆是许州人,世代为忠武牙兵。
三年前受朝廷诏令戍边原州,抵御越来越猖獗的嗢末人。
“有动静,藏起来。”华洪忽然抬起头,望向西北面。
三人迅速躲进枯草间。
过不多时,地面沙沙作响,几十道矫捷的身影从前方一窜而过。
是狼群!
陈玄烈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惊动这些饿狼。
但狼的嗅觉实在灵敏,一头特别健壮的灰狼忽然停下脚步,侧头望向三人藏身之地。
双眼在夜色中发出锥子一般的幽光。
陈玄烈心中一寒,饥饿的狼群比贼人更可怕。
不过就在此时,西南面忽然传来一阵阵吐蕃话喝骂声,吸引了灰狼注意,低吼一声,跟上其他饿狼,消失在西南面的夜色中。
对它们而言,牛羊、战马散发出的气味更能吸引它们。
三人跟在狼群之后,不仅要掩藏踪迹,也不能跟的太近,更不能站在上风口。
狼会从风中嗅出人的气味。
华洪斥候出身,这些对他而言并不困难,不过前进速度颇慢。
在寒夜中小心翼翼的摸爬了大半夜,才见到远方山谷中的火光。
周围万籁俱寂,偶尔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以及嗢末人的窃窃私语声。
“先睡上一觉。”华洪拢起一把枯草往身上一盖,几个呼吸间便没了动静。
田师侃有样学样,不多时就传来一阵鼾声。
赶了大半夜的路,又要追踪,又要掩藏踪迹,陈玄烈也颇感疲惫,倒在枯草中,不多时也睡着了。
狼群极有耐性,一直忍到拂晓,火光渐熄之时,才发动突袭。
陈玄烈立即被惊醒,双手习惯性的握刀。
“还早,稍待片刻。”华洪早已醒来。
田师侃还在发出轻微鼾声。
山谷中一阵惊叫怒骂,战马惊惶嘶鸣,还有女人的哭泣声。
嗢末乃当年吐蕃军奴,有不少唐人,在吐蕃上百年的奴化之下,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血脉传承和语言风俗,沦为胡人。
他们此行东进,目标不是临泾城,而是城外的百姓。
狼群的进攻分工明确,犹如军队一般,会声东击西,会诱敌,会左右夹击……
几十条狼在狼王的指挥下进退有度,绝不冒进,也不恋战,只求偷袭,往往得手之后立即退走,等谷中的人松懈时,又去而复返。
一直闹到天亮,狼群才退去,却并未离远,在不远处的山梁上徘徊,不肯离去。
而谷中传来浓烈的血腥气,人尸、狼尸、马尸散落一地。
嗢末人骂骂咧咧,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此地。
“时机已至!”华洪挽刀,小心翼翼的向山谷摸去。
陈玄烈和田师侃端着劲弩紧随其后。
如果没有狼群,嗢末贼人肯定会设有暗哨,狼群闹了大半夜,打乱了它们的部署,降低了他们的警惕。
山谷中,贼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清点损失,有的在驱赶掳掠而来的百姓。
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
陈玄烈清点了一番人数,贼人有二十五人,四人披着吐蕃锁子甲,只露出两只眼睛,外披彩缯,手持黑麾重矛,腰悬长剑,剑柄和剑鞘上镶嵌着红绿石头。
五人披着皮甲,背负弓箭,剩下几人无甲,但手上提着骨朵、短斧等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