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雷诺的大脑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接近万米的黑暗深海,不断出现又消散的怪诞幻觉,两名同伴暴露出的真实身份,【幽邃子嗣】中的初代种,以及……
疑似人形的深海狩猎者。
这一切的一切,都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以至于雷诺在看到霍辛双目爆裂,头颅被威廉神官一剑砍下的时候,他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诶?”
霍辛博士,就这么死了?
哪怕血腥味已经在潜水器内弥散开来,雷诺仍是缺乏实感。
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产生的幻觉。
不过这时,玻璃窗外的那只眼睛已经从三人身上移开,再次看向了逃窜的【幽邃子嗣】。
随着光芒重新照入【潜渊号】的玻璃,雷诺和威廉都感觉到,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
这似乎意味着,他们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
然而,紧接着,更汹涌的异变,降临在了这寂灭的深海中。
【潜渊号】在摇晃,剧烈的晃动从脚下传来,让舱室中的陈设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
雷诺扶住了身边的墙壁,这才没有让自己摔倒。
他惊疑不定道:“发生什么了”
滴滴滴滴滴!
急促的警报声几乎连成了一串,各种仪器亮起了红光。
仿佛有巨大的风暴在外面肆虐。
只不过,这里是深海。
外面自然没有风暴,只有湍急的暗流在奔涌不息。
威廉姑且还保持着一些理性,喃喃道:“祂们之间的交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既然这双方身上都携带【幽邃主宰】的力量,那猎物与猎人的身份,本就随时可能逆转。
无论最终是谁取得了胜利,威廉都不会感到意外。
恍惚间。
幽邃的深海中传来某种低沉压抑的怪声,就好像它正在怒吼、咆哮,在对抗着某个尝试吞噬自己的庞然巨兽。
这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故而雷诺两人听得无比真切。
随即,众多粗壮的触腕,从【初代种】的后方伸了出来。
那些大大小小的吸盘上,长满了数不清的尖牙利齿,不断摩擦、咀嚼,发出无法理解的低语。
随即,这些触腕从四面八方封锁了巨大人影,将要捆绑住祂的四肢,勒住祂的脖颈,如同无数巨蟒缠绕而上。
光是触腕挤压的力量,就足以把一只鲸鱼搅成肉泥。
“那个巨人,要输了吗?”
见到这遮天蔽日的触腕,雷诺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对抗的方法,不禁低声自语道。
威廉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的景象,也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但就在下一刻。
从巨人黑影的身躯各处,竟是也探出了一条又一条幽邃漆黑的触手。
那些触手比【初代种】的要更加漆黑,似乎由更纯粹的秘力构成。
两种相似却不同的触手,猛地碰撞在一起,在海水中互相角力、纠缠、撕咬。
这场交锋无比惨烈且残酷。
不断有触腕断裂、破碎,污浊粘稠的血肉在海水激荡中四散开来,让雷诺两人的视野都变得无比浑浊。
本就渺小的【潜渊号】更是无助的随波逐流,上下翻滚。
巨人与海怪,在这远离人类文明的深海,进行着决死的厮杀。
而【潜渊号】中的两人,就是这场大战唯二的观众。
海水的震荡不知过去了多久。
像是只过去了一秒,又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好在,【潜渊号】的质量的确过硬,才没有被余波损毁,两人也得以幸存下来。
雷诺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下来。
“……是谁赢了?”
他强忍着不适,朝窗外看去。
只见,四周的海水中遍布着血肉的碎块。
巨大的幽邃人影依旧矗立在那里,而【初代种】却已经不见踪影。
从巨人身上伸出的触手,不断把扭曲翻卷的血肉吞噬,把它们拖入巨人的体内,进行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消化。”
与此同时。
雷诺和威廉都能感受到,巨人的身上,在发生某种难以形容的蜕变。
那是一种趋向于完美的进化。
又像是得到了某种补足,从残缺走向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