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现尚未刺杀翟让,而只要翟让不死,翟让就是徐世绩、李善道等的“主君”,则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忠义”,当然是需要和李密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即使没有徐世绩的嘱咐,李善道这次留在荥阳郡,他也不可能会跟着李密去干什么,最多了,两边可以互通个消息。
是以,就算李密是特地的派来了李善道的“同族”李君羡,来向他发出邀请,他亦唯有婉拒。
同样的道理,徐世绩既然都嘱咐李善道了,刘胡儿作为徐世绩的家仆,他当然亦会被徐世绩嘱咐,就和李密的关系来往方面,他的态度,自也就与李善道相同。
因此,尽管其实打心底来说,刘胡儿是认同李密的选择的,——荥阳郡这些县,哪怕是如酸枣这种没有被瓦岗义军正儿八经地打过的,论及能得的油水,却亦肯定不能和襄阳、颍川此类郡相比,但无可奈何,在李善道的两次询问下,他亦只能最终赞成“取酸枣”的此一选项。
李善道拊掌笑道:“刘兄之意,正与我同!咱部不能与蒲山公部比,经此一战,蒲山公部已是实力大增,他若欲下襄城、颍川,凭其部之力,他诚已绰绰有余;刘兄部与我部,两部相合,咱俩也不过区区两千兵耳,若便骤下襄城、颍川,只怕力尚有不逮!取酸枣,正该合宜。”
李密本部的部曲本不很多,加上王伯当本有的部众,以及到荥阳后投附他的那些豪强、壮勇,总计原也就才一两千众,但打张须陀的这一场仗打下来,他“蒲山公”的大旗一竖起来,不用怎么费口舌,便愿降附他的官兵将士却是成群结队,现而今,其部兵力已三四千数。
兵力上,已比李善道部为多;战斗力上,降俘他的尽是张须陀等部的官兵,更强过李善道部。
“人的名,树的影”,“蒲山公”三个字的含金量,此前通过王伯当、房彦藻、李玄英等,李善道已有体会,这一场仗下来,转眼部曲就能扩充这么多,李善道越发是有体会了。
萧德是降将的身份,入帐以后,一直未有多言。
李善道不以他是降将而轻之,专门又问了下他的意见:“萧郎,你看怎样?”
萧德起身应道:“刘兄和郎君言之甚是,酸枣有侯兄、张道长为内应,取之必易,可往攻之。”
“好!刘兄和萧郎既都赞成,那咱就定下来吧,便取酸枣!”李善道将身站起,抚着颔下短髭,转顾帐中诸人,笑道,“咱已休整两日,兵不宜迟,我意明天,咱就出兵,开往酸枣!”
众人齐齐起身,齐声应道:“谨从郎君之令!”
“侯兄、张兄,你两人是先还酸枣,还是随军同行?”
要做内应,自当提前返还,才好做准备。
当天,张怀吉又给高曦诊了诊脉,留下了几服药,随后,他就与侯友怀潜行先还酸枣了。
是夜,李善道传令各部,预备次日起拔,兵向酸枣。
遣了秦敬嗣、陈敬儿,往去谒见李密,将自己的这个决定,告与了李密知晓。
秦敬嗣、陈敬儿还回,带来了李密送给李善道的几样礼物,一样是军械两车,一样是云梯两架,一样是美酒十坛,这些物事,有的是李密缴获所得,有的是翟让等部不要,被他得去的。
出乎了李善道的意料,李密居然亲自接见了秦敬嗣、陈敬儿。秦敬嗣是个厚道人,直到见到李善道时,尤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陈敬儿对李密的“礼贤下士”,亦是颇有赞叹之言。
李密为何会亲自接见秦敬嗣、陈敬儿?其所缘由,无人不知,当然是因看在李善道的脸面上。
陈敬儿赞了几句李密后,笑与李善道说道:“俺与敬嗣,二郎帐下一马前卒而已,蒲山公居然都肯亲自见之,其所重二郎之意,由此足见!蒲山公今固威名远扬,二郎亦声名大振!”
别的不说,就联合伏兵、进击张须陀部这一仗,李善道和他的部曲表现得是真都不错,李密在这个最急缺人才、最急於扩张实力的时刻,因是对他改眼看待,也是情理中事。
李善道闻得陈敬儿这话,却是只笑了一笑,嘿然不语。
……
已不是第一次独攻一城,前不久,才刚独自克下了濮阳,但此回打酸枣,和前不久的打濮阳有不同之处。一则,打濮阳是临时起意,并且当时不远处便是徐世绩所率的凤凰寨的主力人马;二则,上次打下濮阳后,没时间在濮阳多待,部曲没能因此得到多大的扩充,这一回不然,打下酸枣后,是一定要在酸枣好生地扩充一下部曲的,具有更重大的意义。
李善道因而对这一仗,也就更加上心。
秦敬嗣、陈敬儿回来后,李善道召集本部和刘胡儿部的团校尉以上的军将,针对打酸枣此战,筹划谋措,充分讨论,议到夜深才止。却刘胡儿等各自还后,李善道的精神还很旺盛,躺下半晌,仍难以入睡,他索性披衣而起,出到帐外,眺看左右,远望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