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的右边,全是扶老携幼,挑着行囊,赶来取粮的百姓,已能望见黄土原上兴洛仓仓城高大的城墙,有的孩子因为害怕人多,在哭,更多的是大人们激动的话语声,——就不说已能望见兴洛仓的仓城,但只是身边那些取过粮回家的百姓们所扛着、抬着的筐中的米,还有那地上积累的米层,就已足够令多少年吃不饱一顿饭、乃至可能已经饿了好久的他们沸腾了!
左边取完粮的百姓兴高采烈,右边才赶来的百姓激动沸腾。
混在一起,乱糟糟的喧嚣如阵阵滚雷。
徐盖等有护卫相从,李善道出来接他们时带的也有亲兵随从,便由这些护卫、亲兵在前开道。
百姓们知道徐盖、李善道等必是瓦岗义军中的“贵人”,纵有躲得慢了点,挨了徐盖护卫鞭子或矛杆、刀鞘打的,也不敢有半句怨言,纷纷紧忙躲开,不少人投来敬畏、羡慕的目光。
“洒在地上的米,怎么这么多!”
徐盖实则不是才看到这些洒在地上的米,远在离仓城还有十来里之际,地上就已有洒落的米了,但毕竟那时离仓城还远,洒在地上的米较少,却是离仓城越近,地上洒的米越多了。
饶以徐盖之家訾富实,此刻见到这些越来越多的洒落地上的米,也不禁感到心疼。
焦彦郎、程跛蹄、张伏生等从着李善道一同来迎徐盖、李善仁等的。
程跛蹄笑道:“徐贤公,这也叫多?贤公且再往前走走,进了郭门,才知甚么叫多!”
“郭门”,指的是仓城外城的城门。
徐盖坐在车上,探头往外看着路右边上的白沙般的米层,说道:“就任这么好的米,白白的烂在泥里?翟公、蒲山公对此也没下道管束的命令?不觉得可惜么?”
“徐贤公,你兴许还不知,这仓城里究竟储米多少!这点米,连仓城里储米的零头都不如。”
李善道也觉得这些掉在地上的米可惜,但事实上,就此还真是没有好的办法解决,他说道:“徐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来取粮的百姓,大都是穷寒之民,家徒四壁,就是个瓮瓮罐罐,他们也没有,唯有以荆筐盛米,有所掉漏,亦是难免。”
“为何不整袋分给?”
李善道说道:“这是蒲山公营中房公的建议,他说若是以袋发给百姓的话,来取粮的百姓太多,或许分出去的粮也就会过多;再一个,米用袋子装着和不用袋子装着,便露出在外,对看到的百姓来说,起到的效果也不同。是以,便没有按袋分给。”
“房公此议……。”
房彦藻,徐盖是认识的,并因徐家和翟让等的家世不同,徐盖的祖父曾仕北魏,官至濮阳郡守,其父曾仕南齐,官至谯郡太守,其家亦世代两千石,而起徐家现与琅琊王氏还是亲家,实属士族,故不多的几次见面中,房彦藻对徐盖还是挺尊敬的,但老实说,对房彦藻此谋,徐盖很不以为然。不过因知房彦藻是李密的得力干将,批评的话,徐盖未有道出,咽了下去。
短短的三四里地,人海中行了一两刻钟,才到仓城了下边。
“徐公,大郎营驻在仓城的西边,咱们经仓城而过的话,能更快一点。”
徐盖说道:“好,好,二郎,请你带路。”
顺着道路向上,在人群中拥挤至了仓城的城门外。
城门不大,毕竟一则,是个仓城,平时没有住民出入,只有粮车出入;二则,城门若是太大,也不利於守卒守粮。城门的宽度比不上下边的路宽,只能容两辆粮车并行。
门口有值勤的兵士。
是翟让营黄君汉部的部曲。
正好今日负责值勤的军将是黄君汉的爱将张夜义,李善道与他是老熟人了。
熟练地摸出金豆十来枚,塞入张夜义手中,李善道笑道:“张兄,今日你轮值啊,辛苦辛苦。”回身指了下徐盖等乘坐的辎车,说道,“徐公今日到了,徐大郎令我代迎。谷地的路人太多,不好走,寻思着先进城,再转西门,然后去徐大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