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儿说道:“二郎,这个一举两得,怎么了?”
高丑奴、陈敬儿、季伯常都是自己人,——季伯常投到李善道帐下的时间虽短,然李善道推心置腹,不以部曲待他,常与他并榻夜话,两人之间现已是甚为熟悉,彼此了解,季伯常也早已是可以信任的了,李善道遂直言说道:“近则是一举两得,长远来看,恐翟公得不偿失!”
陈敬儿、季伯常对视一眼。
季伯常问道:“二郎为何有此一语?”
限於后来相投的缘故,——或者更直白点说,说是“投附”,其实就是走投无路之下的被翟让收留,因李密虽然出身高贵,名满天下,可现在瓦岗,也不得不尊翟让为“龙头”。
如今,翟让松了口,同意李密别为一部了,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就相当於是“放虎归山”,李密从此以后,就是“自为一部”,纵名义上仍是瓦岗的一员,可已取得了独立发展的名位。
以李密在海内的声名、以李密本人的能力,还有王伯当、房彦藻等这一干他的死忠、党羽们的能力与名声,可以预见得到,用不了太久,李密就必将是如龙归大海,将远非翟让可再比。
则到了那个时候,翟让面前所剩的,无非就是两条路。
一个是与李密分道扬镳,彻底地分割开来。
一个是不得不放弃龙头的地位,改拥李密为主。
晓得历史走向的李善道,自是知道,翟让最后是选择了第二条路。而又正是他的这个选择,最终导致了他的身死。一切从头来说的话,又实际上他最终的结局,在他允许李密别为一部的当下这个关头,已然决定。
这些话,李善道没法向陈敬儿、季伯常说。
乃在闻得季伯常之问后,他只是又摇了摇头,就这个话题,不复再做多言了。
在心里边,他想道:“既已允李密别为一部,自身各方面又都远不及李密,则便当在允李密别为一部后,即果决地与之分割,由其自为便是!却在李密势力发展之后,又眼热其之所获,不舍与其分离,而反屈身,奉李密为主,若翟让者,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者是也。”
“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像翟让这样的作为,试问之,如李密、房彦藻等这些本就自矜出身、不把自己与翟让视为同类的众人,又怎会看得起他?既已小看,也就易下决心杀之。
更加坚定了最初投瓦岗时,就已做出的那个决定。
随他李密、随他翟让,李密发展也好、他与翟让的火拼也罢,都随他俩,自只管跟定徐世绩!
——事实上,便不提前世的见闻,只从投到瓦岗以今,通过细心地观察,已渐看清的这些瓦岗的头面人物的脾性,李善道现也是只能紧跟徐世绩。翟让固然重义,但是短视贪利;单雄信确乎骁健,对义气也看重,然其人亦无远见;李密不必多说,若翟宽、王儒信、黄君汉等者,更不必提,也只有徐世绩,其人外重义而内务实,城府深沉,是个能成就一番事业的人。
李善道收回散开的思绪,不再说这件事,话题转到了“俘虏”上头。
他说道:“贾军师等建议,可从俘虏中择精壮而收用之;翟头领等建议,俘虏与咱不是一条心,不如尽杀之了事。翟公就此原颇犹疑,拿不定主意。蒲山公被允别为一部后,再次向翟公提出了俘虏的问题,他赞同贾军师等的意见。徐大郎也赞成贾军师的意见。翟公因而末了折中,各部所获之俘虏,各部可自行处置。……我来拜见翟公来得匆忙,咱部得了多少俘虏,却尚不知。五郎、伯常兄,咱们加快点马速,快些回到驻处,将咱们所得之俘虏检点一下。”
陈敬儿、季伯常应诺,跟着李善道,各加马一鞭,提快了马速。
驰行数里,过了几处别部部曲的驻处,前边十几堆的大篝火通通燃烧,堆堆的篝火边,各都围坐、或就地躺满了人,肉的香味和笑语等声,随暮夏的夜风传来,却已到李善道部的驻处。
几人尚未到至近前,陈敬儿眼尖,看见了较远处几堆篝火边的一幕,指着说道:“二郎你看!”
只见这几堆篝火边上,借着火光,可以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正伏地,冲着一人拜倒。
高丑奴也瞅见了,讶然说道:“诶,这是在干啥?”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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