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缓过来劲儿之后,就又恢复成了兴奋的好奇小太子,缠着柳时衣问这问那,从他们在林子里都遇到了什么,问到温善言和温善行复杂纠缠的姊妹关系。直到魄风来换柳时衣的班,一句话问到了小太子脸上:“你不是被凌霄盟给抓走的吗?怎么会独自跑到这林子里来?”
楚弈眨了眨眼,毫无负担地开口就答:“中间我自己找到时机逃出来了,情急之下就跑进了这个密林里,被那温善言给抓了个正着。”
见众人眼神中满是不信,楚弈眨眨眼,立刻举手发誓。
“真的,否则我就天打五雷轰。”
下一刻,窗外天边乌云密布,响起一声惊雷。
“......”
楚弈尴尬地笑笑,捂住自己的嘴。
柳时衣站在一旁,适时地为他解释:“他这人是个乌鸦嘴,说啥不好的啥就灵。”
魄风被气笑了,这周国太子爷谎话真是张口就来。柳时衣倒是很欣赏地拍了拍楚弈的肩膀:“不错,甭管你这个谎话本身质量如何,但是冲你面不改色地这个态度,就很有当小贼的天赋。”
楚弈发现自己被识破了,也不羞不恼,反倒是很认真地进行了检讨:“果然这么编还是不太可信,我一个不会功夫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从凌霄盟手里逃出来,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可能。”
魄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家伙,进了周国之后就没遇到几个正常人,敢情是从周国太子开始脑子就不太对劲。
外面的人吵吵闹闹,屋里床上的萧时却依旧闭眼沉睡。
半梦半醒间,他的脑海中不住地浮现着从前的画面——
他变回了年幼时刚进到药王谷的年纪。四周的师兄师姐们逗他玩,一开始这些热情的哥哥姐姐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从小在将军府,周围人要么是如父亲一般不苟言笑,要求他坚强懂事。要么是如母亲一般怜爱疼惜他,连他自己下个床都担心他会撞到磕到,当他是个易碎的陶偶。
而同门们的调侃,是他人生头一回被当成“正常人”来对待,原来在普通人家里,兄弟姐妹们是可以互相逗弄打趣的,哪怕中午还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了个红脸,晚上吃饭的时候也能自然地给他夹菜。
整个药王谷里,比他还小的,只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内门弟子里,萧时排行老十,而他唯一的小师妹,便不甘心地沦落到十一的排行。
没过多久萧时就习惯了药王谷的日子,面对小十一时,他也不由自主学着师兄姐们对他的态度来对待她。
那段日子可真幸福,连风都让人觉得明亮。
萧时还想去追小十一的背影,可画面却倏忽一转,梦中的他又变成了离开药王谷时的年纪。
泠冽寒冬,将军府的马车齐齐停在药王谷前,家仆恭敬掀帘,等着萧时上车。
他回头看去,内门所有的师兄师姐们都到齐了,一张张年轻又桀骜的脸上,带着不舍。萧时目光扫去,独独不见小十一。
“世子,该回府了,萧府皆殁,还有许多事等着您处理。”
家仆见他始终不上车,只好开口催促。
萧时无法再拖,只向众人点了点头,目光深深地盯着远处。
“放心,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萧时语气轻轻,却很坚定,也不知是在跟谁说。
画面一转,便是血如残阳,铺满了药王谷。那些曾经相熟的面孔全部都倒在了血泊当中。萧时跪在血中,神情恍惚地自问:“是我错了,我就不该走,我就不应该离开,我怎么能独自活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