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生一觉醒来,就看到艾琳四仰八叉地睡在床尾的一角,她的画框则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倚靠着墙。
于生叹了口气,昨天晚上他终究是没能成功把这个人偶给赶出去——主要原因是每次要拎着她往门口走,这家伙就会大吵大闹起来,实在让人脑仁生疼。
再次深深叹了口气,注意到艾琳毫无醒来的迹象,于生伸出脚踹了她两下。
“起床了,再不起来我把你画框拿走了啊,让你回画里睡去。”
在床尾四仰八叉的艾琳终于动弹了一下,慢慢爬起身,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看着于生:“早上好……嘿……”
“早个头!快中午了!”于生忍着把这个倒霉人偶踹下去的冲动,“你昨晚上在床上翻滚了多少圈你知道吗?!你说你一个人偶,需要睡觉就已经够奇怪了,怎么睡姿还能那么不老实的!”
“我不知道啊,哈欠——”艾琳揉了揉眼睛,一边伸懒腰一边嘀嘀咕咕,“别这么大意见嘛,我这么漂亮,跟你睡一个屋你还不乐意……”
于生一脑门子冷汗地看着这个只有66.6厘米高的小不点,感觉太阳穴都在抽抽:“你人不大脸挺大啊,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艾琳压根不带在意的,披头散发地就爬到了于生面前,脑袋往前一低,特理直气壮地说道:“帮我梳头发。”
于生额角青筋一跳,从床上翻身下地跑到洗手间拿了把梳子扔在床上:“不管,自己梳。”
艾琳用两只手抓着那把和她脑袋一样大的梳子,使劲翻着白眼:“你看我能自己梳吗,这玩意儿我一只手都抓不住,要不你专门给我弄个人偶能用的梳子……”
然后就是什么“平常头发乱了都只能用手抓抓”、“第一天只能在椅子上睡觉”、“压根没有人在意一个人偶的感受”之类一连串的哔哔,中间不带停的,听的人简直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在冒火星子。
“……上辈子真是欠你的,”于生终于无法忍受,过来一把拿走了艾琳手里的梳子,又拎着她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在这儿坐好,别动。”
艾琳立刻得胜地笑了起来,一边在床头柜上坐着一边念念叨叨:“这副身体是你制造的,管一下售后很正常嘛……”
于生一边没好气地给人偶小姐梳头发一边开口:“‘售后’是这么用的?”
“问题不大——哎你轻点,别扥掉了,人偶的头发很宝贵的。”
于生又是一声长叹,好歹糊弄着给艾琳理顺了因为睡觉乱拱而乱七八糟的头发,便把靠在墙上的画框往人偶身上一挂,转身走去洗漱。
“哎,于生!早上吃什么?”艾琳的声音没过一会便从洗手间外传来。
于生嘴里这时候已经满是牙膏沫子,含含糊糊地回应了一句:“等会我下点挂面,对付着吃一口得了——然后出门。”
洗手间门外传来哦的一声,随后人偶终于安静下来。
但于生总觉得艾琳暂时的安静一定是在计划着更大的热闹——他感觉自己的灵性直觉正在嘣儿嘣儿直跳。
虽然灵性直觉在这种情况下嘣儿嘣儿直跳听起来好像有点奇奇怪怪的。
于生洗漱完,擦了把脸,在水池前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精神很好,气色不错,甚至带着一点不自觉的笑。
他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镜子里看到这么精神的自己了,一时间竟有点恍惚。
他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在这座庞大到令人心中惶恐的城市里过着惴惴不安的日子,那两个多月里,他每天都是在紧张压抑中入睡,度过多梦不安的一晚,然后在疲惫中苏醒,好几天洗一次脸,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永远都是无精打采。
然而现在,他只看到一个精神充沛的年轻人,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些许期待之情——一点都不像是晚上睡觉被一个睡姿不老实的人偶踹了一宿的模样。
“……这还真是心态都不一样了……”于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声自言自语道。
然后就听到门外传来艾琳鬼哭狼嚎的动静:“于——生!你-是-不-是-掉-进-去-啦!我找胡狸来捞你——”
于生脸上的笑瞬间僵硬,扭头一把拉开门,就看到艾琳正背着画框精神奕奕地站在门外地板上,冲自己傻乐。
“你在里面呆半个多小时了!”人偶仰着头说道。
于生径直越过了这家伙,打开卧室的门,准备去看看那只狐狸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