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道声音响起,徐望月不知为何,有一丝心安。
她认得那个声音,是裴长意,不是裴长远。
太好了。
徐望月压不住心头的喜悦,来人是裴长意或是裴钰都无妨,只要不是裴长远她便放心了。
她最怕的,便是那麻烦不堪的纨绔二公子。
心头漫过一瞬间的喜悦,下一瞬,徐望月有些奇怪。
为何来人会是裴长意呢?
她一直觉得珠帘的后头好像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原来那人竟是裴长意?
可长姐明明说过来,教她识字的是裴长远,怎么会变成裴长意呢?
裴长远呢?刚才明明有个小厮唤了二公子,怎的她没见到人,连声音都没听到呢?
徐望月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一肚子的问题。
珠帘外的裴长意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神落在她抓笔的手上,微微皱眉。
这小兔子抓着玉竹笔,也像抓着树枝一般胡乱。
给她再好的字帖,不会握笔,也没办法好好练字。
徐望月恰好抬起头,隔着珠帘,裴长意看着她白皙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神情里满是认真。
再看桌案上的纸,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
是了,只怕她根本没有学过如何握笔,是自己疏忽了。
裴长意开口,“握笔错了。”
“手指时,掌心虚,手背圆。手掌竖,手腕平,笔杆直。试试。”
徐望月反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裴长意在教她握笔。
她面色更红了几分,看着自己抓着笔杆的模样,对啊,这是笔不是树枝······
这握笔的口诀,她也曾听那人说过,只是当时她没有笔也学不了。
徐望月按这口诀,小心翼翼学着手上的姿势。
隔着珠帘,裴长意时不时开口,帮她调整。
有状元郎的指点,徐望月终于学会了握笔,这下她落笔的字,与方才所写,完全不同了。
看着自己写下的字,她的嘴角压不住轻轻上扬。
珠帘影影绰绰,裴长意只能看见她嘴角隐约的笑意,和颇有进步的字迹,他的嘴角微微牵起。
过去在山里,他也曾教过小妹识字。可那小丫头粗野惯了,只想去山林间玩耍,根本不愿意学。
想不到如今他回了侯府,倒是在此处教妻子的庶妹学识字。
没想到这小丫头不光学得用心,学得也很快。
徐望月跟着字帖完整写下一句诗,颇有些讨好地抬头,“世子爷,我写得如何?”
她眼神里闪烁着光芒,像极了一个表现出色的孩童,等着长辈的赞许。
“不错。”
裴长意清冷的声音从帘外悠悠传来,落在徐望月的耳朵里,是她近来听过最好听的两个字。
若是单看徐望月所写的字,自然是担不起这一声“不错”。
可她刚开始练字,已经算是写得很端正了。
徐望月自然知道这样的字根本入不了裴长意的眼,他这一声不错,是对自己的鼓励。
徐望月欣喜,下午还想在此处练字,若是能和上午那般,那便太好了。
这样想着,她怯怯开口,问出了心底压着的疑问,“世子爷,二公子呢?”
听她突然提起二公子,裴长意微微牵起的嘴角淡淡压下,神色一凛,“你很想见他吗?”
“不想。”徐望月脱口而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本来她也不准备在裴长意面前遮掩。
害怕二公子,应当是京都中所有女子的想法吧,谁会愿意和一个纨绔子弟扯上关系。
裴长意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他有些好奇,“既不想见他,为何又答应来练字?”
徐望月仰头,即使隔着帘子不是很真切,却依旧能瞧见她那张小脸上的坦然,“因为我真的很想练字,这机会难能可贵。”
“若是要去二公子院子里练字,我不能答应。可这里是世子爷的院子,有您在,我很安心。”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颇有几分阿谀奉承的滋味,可徐望月说得坦然,就好似清风拂过水面。
虽然未曾留下什么,但却让那潭深水再也平静不得。
裴长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嘴角已然牵起。虽然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周身冰冷的气息,正逐渐消散。
裴钰站在他身边,将他脸上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心头的震撼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自从他跟着这位世子爷之后,何时见过他这般的笑容?
屏风背后许久没有动静。空气都跟着一窒。
徐望月后知后觉发现,可能是自己说的太直接,毕竟二公子与裴长意之间是兄弟。
但话已说出口,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她说得坦然,实在是因为她并不想与这侯府中的任何一个人有过多的牵扯。
裴长远不行,裴长意也自然不行。
她只想学会写字,就算是无法从裴长意身上找到突破口,将来她出去,也能一纸状纸层层往上递。
总有人能管得了这起冤案。
何况,她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座侯府里,永远被圈在四面高墙下。
外面的世界天高海阔,总要去看一看才能无憾。
这些毫不怯懦的神情都被裴长意收入眼底。
从前只觉得这个妻妹藏于暗处,躲在妻子身后,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