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被丢过来一个竹篓。
竹篓带着泥、水草,还在滴滴答答的滴水。
竹篓的口,没有封死,十几只花花绿绿的青蛙跳了出来。
“啊!”
“蛤蟆!都是蛤蟆!”
“别过来……来人啊……”
亭子里伺候的都是小丫鬟,十几岁的年纪,爱美、爱干净,对于蛤蟆、蛇等滑腻腻的动物,有着本能的惧怕与厌恶。
十几只蛤蟆啊,还十分的活跃,一边呱呱叫着,一边四下里乱跳。
丫鬟们唯恐那小畜生会跳到自己身上,被吓得全都忘了规矩,又是尖叫,又是胡乱的跑着。
亭子里乱成了一团。
“哈哈!哈哈哈!”
亭子的立柱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去了一个七八岁的童子。
他的头发梳成了两个小揪揪,如同羊角一般,是为“总丱”。
不过,许是刚刚在水里折腾了一回,童子的小揪揪有些乱,几缕头发垂了下来,贴在白嫩的小脸上,偶尔还有水滴滴下来。
童子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泥,污糟一片,隐约还能看出衣袍是红色的,泛着丝丝缕缕的金色。
这,应该就是京城最近两年刚刚兴起的蹙金绣,以纯金的线,绣出繁复、华美的花纹,极尽奢华!
而就是这么名贵的衣服,童子丝毫都没有珍惜。
蹙金绣是不能浆洗的,他这一番折腾,衣服彻底就毁了。
童儿却丝毫不在意,他像只猴儿一般抱着柱子,看到亭子下面丫鬟们惊慌失色、尖叫逃跑的画面十分满意。
对于一个熊孩子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恶作剧得逞能更让他开心的?
“大郎!您、您怎么在柱子上?”
“天哪,大郎,太危险了,快下来!”
“……小点声,别惊了大郎,若是他受了惊,摔下来可怎么办?”
“来人!快来人啊!”
四处乱跳的蛤蟆就已经够让丫鬟们崩溃了。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自家最受宠的小祖宗就“猴”在柱子上。
柱子刷了红漆,多滑啊,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来。
更不用说,大郎见到奴婢们终于发现他了,全都吓得瑟瑟发抖、面如土色,愈发的得意。
他禁不住的哈哈大笑,更是故意的伸出一只手、或是晃动一只脚。
而随着他的这些小动作,丫鬟们的尖叫、惊呼就愈发的激烈。
有趣儿!
哈哈,这些贱婢,最好玩儿了,果然最是胆小、蠢笨!
他可是楼家的大郎,三岁起就跟着父亲骑马、扎马步。
最近两年,父亲不在,他跟着老虔婆,经常气走先生、撕掉书本,但武功什么的,却从未放下。
不过是爬柱子,大郎做起来,十分轻松。
他甚至能够不断做出危险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的,挑逗着奴婢们的神经。
但,很快,大郎就发现了一个异类——
“胖丫头,你怎么不哭?”
大郎在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丫头。
五六岁的年纪,穿着粉嫩的襦裙,一张小脸宛若银盆。
真银盆……胖啊!
大郎所熟悉的小女郎中,就没有这么痴肥的。
呃,也不能说是痴肥。
胖丫头只是胖,但并不丑!
相反,那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红红的嘴儿,都是那么的好看。
搭配起来,更是让人忍不住的喜欢。
那一身的肉肉,长在她的身上,也分外的可爱。
但凡换个人,长得这么胖,大郎都会不客气的骂一句痴肥、丑八怪。
眼前这胖丫头就挺可爱……等等,她在干什么!
没哭也就算了,居然没有立刻跳起来逃跑,也没有尖叫!
她、她还在吃东西!
大郎绝对不能忍。
呲溜一下,他如同泥猴一般便从柱子上滑了下来。
几步蹿到石桌前,他直接爬上了去,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桌面上。
王姮眼疾手快,端着放满点心的攒盒就向后躲去。
大郎:……我,堂堂楼家大郎,居然还比不上一盒子破茶点?
“胖丫头!你、你——”
大郎有些抓狂,不知道是先质问对方为什么不哭,还是质问她为什么先顾茶点。
大郎这是不明白吃货的世界。
对于吃货来说,人生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倒是王姮,还记得刚才大郎的话。
她一只手抱紧攒盒,另一只手飞快的拿起一块荷花酥塞进了嘴里。
用力咀嚼了两口,将食物咽下,才讷讷的问了句:“为什么要哭?”
她不是故意装傻,而是在她看来,现在并没有值得自己哭泣的人或事儿。
大郎瞪着眼睛:“你不害怕吗?害怕了,就会哭。”
王姮眨眨眼,似乎没有理清这两者之间的逻辑关系。
片刻后,她再次反问:“为什么要害怕?”
“你不怕蛤蟆?”
大郎不想跟王姮说些车轱辘的话,索性直击“罪魁祸首”。。
他死死的盯着王姮,语气里甚至带着些许不满:“你们这些小娘子,不是都怕吗?”
说到这里,大郎还不忘左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