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测试的进行,冯天养又抓紧安排户房的书办去城西码头找黄胜,让安排船厂工地的伙房抓紧准备八千人份的饭食送到现场来。
测试一点一点进行,通过的留下,未通过的垂头丧气离开,没轮上的则吃着官府提供的糙米饭等待,总算让现场的秩序稳定下来,冯天养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己紧急培训第一批训练完的衙兵们如何对测试合格的人进行面试筛选。
两天之后,体能测试全部完毕,通过体能测试的足足有三千多人,冯天养这边的紧急培训也只能宣布告一段落,勉强将鸭子赶上架的冯天养不敢远离,处理了一个又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篓子之后,总算是完成了团练士兵的招聘。
共招募团练士兵一千五百七十四人,离赵寒枫所限定的两千人名额已是不远。
冯天养还打算给炮兵水师各留一些名额,因此步兵实际上已经招满了。
好不容易搞定了团练招募的冯天养本以为自己能轻松一些,没想到新兵刚刚入营的第二天就出了大乱子。
临时充当教官的第一批衙兵们仅有三十人,对统筹一千多团练士兵训练事宜完全没有头绪!
仅仅是第一天,就爆发了十几起因排队打饭和洗澡而引发的械斗!
冯天养无奈之下来不及等待第二批衙兵训练结束,就派人将阿方索和他们召唤了过来。
“阿方索,现在是展现你能力的时候了,我把全部的训练权力都交给你,六十天后,我需要见到一千八百名初步完成训练的士兵,其中还要有两百名班排连级军官,我的要求说完,你可以提条件了。”
冯天养干净利落的和阿方索讲明要求,然后静静等待对方开口。
“两百块银元,每个月。”
阿方索闻言一耸肩,开了个相当高的价格。
“可以,如果你能如期达成目标,我还会给你一些惊喜的报酬,训练效果越好,惊喜也就越大。”
“亲爱的雇主先生,我愿你每天为你工作二十个小时!”
看着训练迈上正轨,冯天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到正在建设的码头、船厂查看了一番,颇为满意的离开后又来到了开凿支流的工地视察进度,眉头不禁深深皱起。
进度自是不慢,甚至比原计划的还要快一些。
毕竟冯天养借为朝廷筹办船厂一事将周家拿下还不到一月,余威仍在,谁也不敢在此工程上给冯天养找不痛快。
那无异于觉得自己活够了,给自己找上吊绳。
因此各家士绅豪商对此工程格外上心,生怕自己进度落在后面给了冯天养借口,推动的十分卖力。
但也就是这个格外卖力,让冯天养来到现场的第一时间,便眉头紧皱!
目视所及之处,因劳累过度倒毙于工地现场的尸体便不下十个!
这还是每日将倒毙尸体及时收敛掩埋之后的现场!
冯天养看着那些倒毙的尸体,只感觉自己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却一时无法开口!
这些人大多数是士绅豪商家的佃农,而且相当一部分都是年老体弱之人!
为了在这粮食尚未收获的时候给家里省一口粮食,多赚那一钱银子,便这样顶着炎炎烈日终日劳作在工地上,丝毫不顾自己身体是否能够支撑。
甚至有人明知自己支撑不住快要死了,为了给家里赚一份烧埋银,又强撑着劳作,只为死在工地之上!
冯天养一直以来以坚强著称的心脏都有些承受不住,闭上眼睛不忍心看那装入薄皮棺材的一具具尸体!
片刻之后,将自己那无能无用的愤怒压制住的冯天养沙哑开口,让人将工程进度最快的段家商号主人段安贵喊了过来。
段安贵其实早就知道冯天养来了,但是一直没敢靠近,此刻听闻召唤,赶忙一路气喘吁吁的小跑着赶来,见冯天养面色阴沉,一脸的诚惶诚恐。
“段总商,劳烦你通知所有豪绅几件事情。”
冯天养闭上眼睛以自己内心的愤怒和痛苦,声音低沉开口。
“请县尊示下。”
“其一,工期延期十天,所有豪绅一律不得提前完工,施工期间所有劳工伙食标准照旧,不得苛减!”
“其二,现在所有劳工,一律不得辞退更换,今日下午户房派吏员来登记造册,每人每天发放多半钱银子薪水,由县衙支出,工程完工后现场发放!”
“其三,工程期间所有死亡人员,各家协助户房据实统计,烧埋银一律再添二两,其中一两为官府支出,由衙兵陪同到死亡人员家中发放!”
“其四,今日之后,凡有工段新死亡一人,所属工段的士绅商户罚银二百两!”
说完之后,冯天养感觉自己话中怒气有些过重,于是勉强打起精神,拍了拍面前神情惶恐又呆滞的段安贵肩膀,温和开口:
“段总商,以上四条标准提的确实有些仓促,执行起来也颇有难度,本县希望你能在士绅富商中做个表率。”
“鄙人....鄙人一定谨遵县尊教诲!”
从支流开凿工地离开,冯天养因情绪起伏过大,一时无心再去他处,回到县衙后堂歇息了一会,脑海之中仿佛有无数思绪在翻腾。
自责,羞愧,无奈,愤怒!
自己前几日刚用人民二字说服了黄胜,今日却见到了那一具具倒毙的尸首,冯天养只觉羞愧难当。
这件事也让冯天养重新认识到了自己作为一名上位者的责任。
办事情走一步看三步是最起码的。
想要办成一件事情,就要能够知道措施最终落地会变成什么样子,经过哪些波折,造成哪些后果。
如果不能思虑成熟,拍脑袋做决策,事情必定办砸不说,拿好心办坏事做遮掩也只是掩耳盗铃。
反思了足足半个时辰,冯天养勉强打起精神,处置完近些时日忙碌而积压的县衙文书,开始考虑一直没有进展的情报组织建设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