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信,其实只有两张纸。
第一张纸上只有十六个字,是一封招揽书。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长沙幕府,扫榻待君。”
第二张纸上字数略多,是左宗棠为《南洋诸夷简略》写的序。
承魏公远达之夙愿,列夷人之短长。
开左氏朴存之眼界,明国家之利害。
将此信收起,冯天养沉心静气,认真思考起了以后的发展之路。
县丞的职位已经拿到,凭借这次的功劳,或许还能将暂署二字去掉。
但接下来如何发展,却也极为关键。从英国人此次交涉的态度之中,冯天养感觉距离第二次鸦片战争到来的时间应该不远了,说不定三年之内便要爆发。
换句话说,叶名琛这条大船的有效期,也只有三四年左右的时间了。
是在这三四年中尽可能的借助叶名琛攀登高位,在沉船前择机脱离,还是尽早的谋取一块地方作为立身之所,打造属于自己的根据地,两者之间各有优劣,让冯天养陷入了犹豫。
同样让冯天养犹豫不决的还有容闳。
冯天养此前只是听闻过此公的光辉事迹,但对其具体的生平详情了解的并不太多。
冯天养穿越前曾经参观过容闳故居,听解说讲容闳曾经联系过太平天国干王洪仁轩,但此时洪仁轩尚未在太平军之中出头,太平天国掌握实权的仍是东王杨秀清,不知容闳此时与太平军接上头了没有。
自己昨日在他耳边匆匆一言,也不知道此人听清没有,作何感想?
是否觉得自己过于冒失?
心中思绪杂乱不已,冯天养不由有些烦躁,干脆出门散心,先是在州城内转了会儿,觉得还是心中烦闷,干脆便跑到州城外的白云山上。
站在白云山顶,冯天养举目远眺,但见天际风帆招展,珠江口上渔船穿梭,稻田下农夫点点,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那一张张黝黑勤劳的面孔,登时灵光乍现,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回家中,关上房门,拿出纸笔,写下四个大字。
群众路线!
这四个字写下,仿佛落地生根,冯天养脑海中想起前世的至理名言,思路豁然开朗,又有八个字落在纸上。
实事求是。
独立自主。
十二个字写完,冯天养只觉得浑身通透不已,所有的困顿疑虑一扫而光。
接下来几天,冯天养将自己关在房内,只是在吃饭时出来或者出门买些笔墨,其余时间全部用来制定今后的计划。对此三叔冯云木倒也见怪不怪,自己侄子前些日子写书时也是这样,只以为侄子又准备写书了。
冯天养的清闲日子也只过了七八天,总督府的管事万祥鹏带着人敲锣打鼓的敲响了家门。
“冯县伯,鄙人给您道喜了。”
万祥鹏笑意盈盈,见面便先道喜。
“吏部已回文,核准了部堂大人表奏您暂署县丞的荐章,鄙人奉命,为大人送来告身文书、官服官印,同时还有部堂赏赐给您的五百两白银。”
万祥鹏站在门口,身后数名仆人一字排开,一人捧着告身文书,一人捧着官服官靴,还有两人抬着打开的一箱银锭,此外还有两人敲锣打鼓,以及数名充当护卫的衙役。
本就狭窄的巷子顿时热闹起来,一众看热闹的人群将巷子围得水泄不通。万祥鹏却毫不在意,反而示意锣鼓手更卖力的吹打起来。
“臣冯天养,叩谢朝廷恩典,多谢总督栽培。”
冯天养没想到有这一遭,在邻居提醒下恭恭敬敬的向北跪下三叩首,然后小心接过告身文书,将队伍迎至屋内,只可惜房屋狭窄,只能坐下三五人,好在冯云木平日里邻里关系维护的不错,有交好的邻居将自家桌椅茶碗等物件搬来,让一众官差落座喝茶。
将万祥鹏等人迎至屋内,略叙闲话,万祥鹏见此行为冯天养扬名的目的已达到,于是带着众人告辞,临行前告诉冯天养要他明日一早到总督府面见苏峻堂。
冯天养将其送到巷子口,回到家中,三叔正在院子里和诸位邻居道谢,见冯天养回来,一众邻居又是一番恭维。冯天养倒也不吝啬,找了一位交好的邻居,让其帮忙订下晚间的酒楼席面,然后和三叔两人抱着箱子将现银存入票号之中。
回来之后两人未歇多久已到傍晚,又是一番热闹过后,叔侄二人各自休息不提。
两天后的一早,冯天养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行囊来到苏峻堂的公房。
“怎地不穿官袍?”
苏峻堂见冯天养依旧是往日一般的打扮,有些好奇。
“道台大人身居四品,卑职不过八品,在您面前穿官袍,旁人见了,怕要说卑职得意忘形。”
“不必如此生分,你我也算是同患难了一遭。吾欲收你为徒,举你入省学,来年本府乡试时考个举人的身份也算是迈上正途了,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