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
陈家庄内城。
一座高楼上。
已经沐浴过的陈玉楼,换了件青色长衫,躺在竹椅上,来回轻轻晃过。
茶几上放着一盏明前的新茶。
手指随意点落。
像是在凭空与人对弈,又像是在写字作画。
在他身外不远处,玛拐坐在长椅上。
目光越过飘起的纱帘,怔怔的望向远处山脉。
落日斜阳,笼罩在密林之间,云霞染得天际一片通红。
虽然来过了无数次。
但每一次来。
他心里还是难掩惊叹。
这座观云楼,还是老掌柜在时修建。
上下一共六层。
当时,整个湘阴都找不出能修高楼的扎匠墨师,还是特地派人去省城请来。
不仅如此。
又去南方请了擅长木雕工艺的老师傅。
楼里楼外,雕梁画栋,斗拱飞檐,奢华无比。
据说当时建成时,轰动了整个三湘四水。
无数人前来观礼。
流水席前后足足三天。
无需请帖,只要恭贺一声,就能坐下吃席。
而它原本的名字,叫做金玉堂。
取自陈玉楼的字。
也有隐喻陈家金玉满堂的意思。
而它也配得上这个名字。
六层楼内,收藏的古玩无数,每一件都是稀世之宝,价值无算。
除此外,金玉堂中又铺设地龙和冰窖。
冬暖夏凉。
住在其中舒适无比。
不过,对这个名字,掌柜的一直颇有微词。
甚至半年前,他直接将它改成了观云楼。
其他人当然不敢有意见。
只不过,陈家那些下人,早已经习惯了金玉堂,反而对那个文绉绉的观云楼不太适应。
“是,掌柜的,小的随意忽悠了几句,他也不敢多想。”
见他问起,玛拐才收回目光,笑着回道。
“接下来,最好能给我消停点。”
陈玉楼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冷声道。
从记忆中看。
他这些年,暗里扶持了三个人。
但却只有罗老歪事最多,动不动就来陈家庄打秋风。
之前,他已经提醒过了。
又让拐子警告了一番。
他要还是一如既往,不知收敛,那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反正那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换个人还能安生点。
“嘿,那掌柜的您尽管放心,罗老歪那人虽然莽撞暴躁,但还有点精明劲,等回去被风一吹,应该能清醒过来。”
玛拐看人倒是通透。
在他看来。
罗老歪大城府没有,小手段倒有几分。
说句不好听的,能力根本支撑不起他的野心。
也就是命好,搭上了掌柜的这艘大船,不然早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了。
“最好如此。”
陈玉楼点点头。
“对了,拐子,这两天有空,派几个信得过的人,沿着沅江两岸找一找蜂窝山当代山主,叫杨树国。”
“看能不能把他请来庄子几天。”
“好。”
玛拐用心记下这个名字。
“掌柜的,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接下来几天,我要闭关,山上的事情就交给你和红姑了。”
陈玉楼摆摆手。
对拐子的忠心和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
“那这趟运回来的明器?”
见掌柜的并未提及,玛拐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家里的渠道还在吧?”
“还在的,几位叔伯一直守着店铺。”
陈玉楼点点头,“那就行。”
“把明器分清楚了,是放在店里出售,还是从渠道出手,你们出个对策,到时候给我过眼就好。”
陈家几代人就是做倒斗起家。
经过百十年的经营。
早就不是当初的庄户把式。
从县、道再到省城,皆有陈家店铺经营。
至于买家,更是囊括各省各府,甚至北平城,上海滩、港城。
毕竟,陈家两个字,那就是金字招牌。
玛拐口中的叔伯。
有的是陈家上一代长辈,有的是在陈家做事多年,忠心耿耿的伙计。
“是,掌柜的。”
听到这话,玛拐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他不怕掌柜的甩手。
但大事还是得有他来掌控啊。
“行了,你也忙了好些天,回去休息吧。”
陈玉楼摆摆手。
瓶山之行,算尽天机,好不容易把他们几个给保了下来。
他可不想因为这些事情,把人给忙病了。
偌大的常胜山,大事小事,还得拐子替他去做。
“多谢掌柜的。”
“那我回去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玛拐也不敢打扰他休息。
当即起身,拱了拱手,一路往楼下走去。
不多时。
他人便出现在楼下。
陈玉楼负手站在窗口,目送他一路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往住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