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罚铜的罚铜,该调任的调任,该闲住的闲住。
就是……还得过兵部那一关。
他转头问道:“现在有哪些人盯着兵部侍郎协理京营的位置?”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赵孔昭致仕,是板上钉钉了。
那有望这个位置的人,应该都开始蠢蠢欲动了才对。
张宏回想了一番,带着推测道:“陛下,兵部的意思,似乎有意让石茂华协理京营事。”
朱翊钧听罢皱眉。
此前王崇古没入京,兵部尚书一直空缺,石茂华把持着兵部,无论是资历,还是声望,都有了长足进步。
要是其人协理京营,恐怕又要圈地自主,风雨难入。
朱翊钧追问道:“还有吗?”
张宏如数家珍:“还有元辅跟吕阁老,属意王希烈接下这个位置。”
“高阁老则是调阅了视阅侍郎汪道昆的文字。”
朱翊钧听后,沉吟不语。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让徐阶、杨博也荐人上来。”
张宏躬身应是。
见皇帝没有再开口,识趣地放下钓竿,转身去办事了。
……
下午时下了一场小雨,京城的街道格外清爽凉快,带着泥土的清新气味,使人心旷神怡。
不过也有例外。
鸿胪寺的这处馆,因为用来接待四夷,被不通礼数的蛮夷糟践,经年累月之下,味道并不怎么好闻。
外边如此,里面自然更甚。
鸿胪寺卿屠羲英,以袖遮住口鼻,眼中的厌恶一闪即逝,居高临下地看着朵颜卫几名使者。
一旁的太监魏朝笑眯眯道:“诸位,接赏罢。”
四夷馆的官吏在旁贴心地翻译成蒙语。
其中一名使者闷声道:“俺听得懂,不要你翻译。”
说罢,他转身,与另外几名使者说起了蒙语。
经历过前元,以及大明二百年且战且和,双方文化交流自然少不了,会双语的人自然不少。
一番译言定真之后,为首的使者才明白大明朝的意思。
布林巴图·敖登皱眉道:“我们不要银两,要布帛、要粮食、要细盐!”
“而且,太少了!”
此人身材魁梧,一股彪蛮之气,开口之间,让身前的太监官员都忍不住捂住鼻子。
不需要译者转译,鸿胪寺卿屠羲英摇了摇头:“押送粮食、茶叶太麻烦,不好运输。”
“反而银两方便,也可以换粮食,换茶叶,什么都可以换。”
他提都懒得提少不少的事情,又不是打了败仗,稍微意思意思得了,还嫌少了。
敖登听完同伴转译,沉声道:“给我们也没地方买!”
大明朝只跟俺答汗通了互市,土蛮汗因为常年交战的缘故,并未有这个待遇。
鸿胪寺卿屠羲英笑了笑:“你等可以去找顺义王嘛。”
顺义王是俺答可汗的封号,也是唯一通了互市的俺答汗首领。
屠羲英顿了顿,神色微妙道:“或者,让你部首领都督长昂出面,与我朝谈谈互市之事,”
声音不高,在场的人都听进了耳中。
隔间旁听的兵部尚书王崇古也听了进去。
蒙古人派人前来讨赏,王崇古作为兵部尚书,兼献策之人,自然很有兴趣来旁听一番,也是摸摸底。
甚至于,将自家即将入阁的外甥也带了过来。
张四维在一旁悄声道:“舅父,这真有用吗?长昂的父亲,可是死在我朝手中,杀父之仇,血海之深……”
王崇古瞪了张四维一眼。
一言不发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张四维见舅舅也不旁听了,连忙跟上。
“咱们不听了?”
王崇古看了一眼近来有些得意忘形的外甥,冷声道:“让伱旁听就守好规矩。”
“隔壁还在议事,你这样随意开口……”
“是不是太过得意忘形了!”
他这些年都在边镇,积年未见这外甥,没想到竟然在自己面前,都已经开始忘乎所以了。
张四维受了训,心头一跳。
连忙认错请罪:“舅父训斥得是,我知错了。”
张四维能官运亨通,靠的什么本钱,他可没忘。
如今虽然眼见要入阁,也不敢对舅父不敬。
王崇古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往鸿胪寺外走。
张四维是坐衙的官,身体柔弱,只好碎步小跑跟上。
“外甥知错了,舅父莫要气恼,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见张四维气喘吁吁,态度也还算诚恳,王崇古这才消了气,放慢了脚步。
嘴上却还是教训道:“不要眼见要入阁了,就飘飘然不能自已。”
“鞑靼之患,是国朝大事,一举一动都关乎天下安危,容不得你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