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嘴巴一张,就是九十万两扔出去了。
张宏在旁边提起笔,写下俸禄二字,旁边注着五百万,扣除九十万,余四百一十万。
张居正继续说道:“陛下,再试点两季,到了八月,就满一年了。”
“臣请在湖广、山东、河南、陕西等省,试行考成法。”
朱翊钧看了张居正一眼,知道这是想尽快开始度田。
他想了想,缓缓点头:“朕不通政事,卿跟内阁、廷臣商议就好。”
“不过……届时还是要将不足、缺陷,都好生梳理一遍,拿个完善些的章程出来才是。”
涉及到这种具体的事物,他是不会干涉的。
只把握大方向就好。
张居正躬身应是。
二人说罢,王国光急不可耐开口道:“陛下,漕运衙门的漕粮入京了,共二百七十一万零一千五百零一石一斗。”
“比往年少了四十万石,比照应入仓场,也少了二十九万石。”
“能否开恩,在京城周边百姓手里购入部分?”
这部分缺失,有漕运沉船导致的,也有王宗沐抽了一部分拿去跑海运。
这都是边镇的粮饷,反正这部分得补平。
周边百姓,其实就是周边大户,毕竟京城这边免税的人,实在太多了。
朱翊钧跟张居正对视了一眼。
这个账自然得认下,不能有好处拿,有亏损不认。
朱翊钧想了想,朝王国光道:“按市价八成吧,账还是得从户部走一圈。”
户部要入库的,都是杂粮,带壳的稻混杂小麦。
具体一石杂粮食多少钱是没有定数的,有时候二钱,有时候一两二。
但如今只有小灾小难,还不算太贵,京边是七钱一石。
按八成的价买,就是十六万两。
张宏在旁边拿起笔写下粮银二字,又估了一下,再用四百一十万,扣除十六万,也就还剩三百九十四万。
王国光自然没有二话,连忙谢恩。
但他却没有立刻退下,反而又开口道:“陛下,今年的宗藩禄粮,又涨了一大截,内帑要的银两又多了十余万……”
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只能把名目列出来,要多少是多少。
但朱翊钧这可不能依他。
他一口回绝道:“王尚书自己先前说过,将急用钱的地方平账,宗藩禄粮自有成例,哪里放在现在说。”
虽然朱翊钧知道王国光说得有道理,内帑以此拿走的银钱逐年增多,都是以宗藩禄粮增加的名头。
皇室开支数百万,但真用于内廷的数目,跟宗藩禄粮比起来,那就是三七开。
吞金兽!
可知道归知道,他如今也没办法,刚登基不久,动宗室实在不是时候。
他语气坚定,不给王国光商量的余地。
王国光见状,只能闭上嘴。
接着,张居正又接过话头:“陛下,两广、宁夏、宣大的军费,还有七十万两的缺口,已经上奏催兵部好几次了。”
边镇所需,自然是如今最急的名目。
朱翊钧摇摇头:“两广和宁夏的朕知道,不过宣大……”
他实在不想再让宣大吸血。
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毕竟他还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巧立名目,还是真缺钱。
万一是后者呢?
朱翊钧想了想,还是摆摆手妥协:“那就如此罢,三地一共七十万。”
张宏在纸面上,又写下边镇二字,三百九十四万,扣除七十万,也就只剩三百二十四万。
朱翊钧没心情计算这些。
他如今的直观感受就是,宣大实在太能要钱了!
昨天是“马匹料草,除正支外,每岁马加给一个月,以资餧养”。
今天就要“宣府镇客兵银。”
明天则是“修筑边堡城墩工竣”。
每次三万八万的,多是不多,但实在太频繁了。
隆庆五年边镇用银四百二十万九千一百九十二两六钱二分,宣大就占三成!
反倒是过粮九十四万六千九百八十六石五斗七升,只占一成半。
不知道的,还以为不吃粮食只吃银两。
想到这里,朱翊钧开口问道:“王崇古怎么还不进京?”
去年给他升为兵部尚书,他以鞑靼逡巡犯边为由,请求暂缓入京。
中枢自然是好言相劝,让他年后务必入京赴职。
这都二月十七了,还没缓完?
四百里走出了三千里的感觉。
张居正见皇帝有些动怒,不由劝道:“应当是快了,前日杨阁老已经疏请致仕了。”
杨博如今的内阁之位,是给张四维占的。
皇帝和首辅明着说不愿意见到晋党占据内阁、兵部、礼部三个席位了。
王崇古要进京,杨博就得致仕。
反过来说,杨博既然请了,那么王崇古也该入京了。
朱翊钧还是闷闷道:“布置后手布置了半年,一副朕要给他骗进京杀了的样子。”
张居正古怪地看了皇帝一眼,没好意思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