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见你海青天,直奔南直隶将这些人一锅端了。”
“别说南直隶,便是京城中,你去朝会上闭着眼睛抓,保管没抓错的。”
“怎么没见您为民做主?”
“海瑞!不要以为你一个区区的佥都御史,就能澄清玉宇,扫尽不平了!你以为你在为民请命,实际上不过他人手上一把刀!早晚有一天,你也得被内阁用完就扔!”
海瑞看着他发泄,饶有兴致地听着。
王汝言这番话,可不像为他自己说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正应该和盘托出,争取活命才对。
可如今却在这里大放厥词。
所以……这就是那些人想给他海瑞递的话?
又是牵扯深广、盘根错节这类话,跟当年去查徐阶没什么两样,还想用他当初的下场,企图让他知难而退,明哲保身。
还真是没什么新意。
海瑞心中微哂,脖子转来转去,观察着这间牢房。
这间牢房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以他多年办案的经验,总觉得哪里不对。
大牢本就靠近府衙,尤其是此间牢房,未免也太靠里间了。
海瑞没理会王汝言,时而仰头观察,时而蹲下拨弄。
好一会,海瑞终于发现了不对,他盯着王汝言身下的草垛,双手背在身后,弯下腰凑近仔细打量。
他回过头,眼神示意骆思恭。
骆思恭会意,大步上前,一把拉开神色变得有些惊慌的王汝言,拨开身下的稻草堆。
只见,稻草堆中,一个小小的孔洞,伸出来一个金属细杆状的物件。
小荷才露尖尖角。
海瑞看了一眼被顾承光死死捂住嘴的王汝言。
此人再没有方才癫狂,反而面色灰败,呜呜地要说什么。
骆思恭附到海瑞耳边,用蚊蝇一般的声音说道:“巡抚,这是听墙角用的,内卫专配此物。”
开国时就有这物件了,骆思恭祖上出过锦衣卫指挥使,自然见过。
海瑞严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蹲下身子,看着金属小杆,从墙的另一边伸出来。
海瑞捂住金属小杆,开口道:“隔壁是府衙?”
顾承光点了点头。
海瑞沉吟片刻,吩咐道:“劳烦顾指挥佥事去一趟。”
顾承光拱手,转身出了牢房。
等了片刻。
海瑞想了想,放开捂住这物件的手,缓缓起身。
他背对王汝言,看着墙角,开口道:“王汝言,澄清玉宇,那是陛下要做的事,我海瑞自然做不到。”
“正因为陛下要澄清玉宇,所以我海瑞才从你王汝言开始,从两淮盐政开始。”
“你也不必一副世道不公的样子,本官明着告诉你。”
“我来之前,陛下明确交代了,明年改元,盐税一分都不能再少!”
“若是你配合,你这等小角色,未必不能给你一条路走。”
“反之,若是不顾大明律法,殊死抵抗,侵吞税款……”
“别说你王汝言!你口中的什么皇亲国戚、什么世袭勋贵、什么超品老臣,都要惹来杀身之祸!”
“勿谓言之不预也!”
最后一句,海瑞已经是语气森然,杀机凛冽!
……
关押王汝言的大牢,就在淮安府衙大堂与漕运衙门之间。
漕运衙门被王宗沐打扫地干干净净,闲人免进。
可淮安府衙中,今日却来了不少不速之客。
知府躲了个没影,只剩几名不知来历的人,聚集在大堂中。
几人都面色难看地面面相觑。
八字胡中年人气急败坏:“反了天了!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就敢大放厥词!”
除了这名八字胡,另外一名男子布衣打扮,行止之间显然也是有官身的,此时也是脸色铁青。
布衣官相的男子咬牙切齿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给我等带来杀身之祸!”
一名年轻人一言不发,拱手就要告辞:“诸位,我先回去禀告我家大人。”
八字胡转身盯着年轻人,认真道:“世子,此人弃情绝性,一副无法沟通的模样,咱们还是做好准备吧。”
年轻人默默点了点头:“我会转告给家里大人。”
说罢,他起身就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府衙外一名小吏突然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几人面色一变,纷纷转头盯着那小吏。
八字胡更是心烦意乱,一脚踹了上去:“有屁快放!”
那小吏本就气喘吁吁,又突然被踹了一脚,连滚带爬滚到了那位布衣官相的男子身边:“张给事中!方才……”
他喘了口气:“方才,王总督和陈总兵遣人去淮阴渡,迎那位大理寺少卿,还有焦副总兵。”
张焕皱眉不耐,呵斥道:“怎么了?”
小吏连忙接着道:“结果,船根本没靠岸!”
张焕脸色大变!
不只是他,在场几人都反应过来,腾然起身。
八字胡惊呼出声道:“不好!这是直奔盐仓和盐井去的!”
话音刚落。
只听府衙外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几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
轰地一声。
府衙大门应声被撞破。
顾承光领着锦衣卫涌了进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他缓步上前,打量几人。
面色不善道:“诸位,跟本官走一趟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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