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抚平影响,是内阁必须要考虑的。
张居正颔首,朝申时行道:“如何不能坐视?”
申时行毫不停留道:“南直隶出身的官员中,还有不少俊彦,我会稍微简拔一二。”
这就是二十七岁就高中状元的含金量。
张居正只提点了一句,申时行当即就抓住了脉络。
内阁要顺了皇帝的气,又要平息朝官的不满,可谓媳妇当家两头哄。
既然要调和阴阳,那必然要落到实处。
申时行作为吏部侍郎,实际上掌吏部的廷臣,已然是南直隶出身,位份最高的朝官了。
兵部侍郎,都给事中等人被处置之后,南直隶乡人,必然群龙无首,惊慌无措。
奈何南直隶出身的官吏,在朝中是最多的——科举公平,并不意味着各地水平一致,而如今南直隶的教育资源,无出其右。
所以,为了安抚这一部分人,必须由申时行出面,做这个话事人。
如此,才能配合内阁,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同时也能够在两淮之事上,做个压舱石。
张居正见申时行果然懂了,不由欣慰一笑。
语气轻松几分道:“你将提拔之人拟份奏疏,内阁会驳回几次,你自己把握。”
申时行拱手。
张居正拍了拍他肩膀:“日后就不必奔走在我门下了,内阁有事会让和卿跟你说。”
“你才三十七,早些独当一面也是好事。”
申时行默然。
这就是首辅必要走的路。
朝内无派,千奇百怪,各种乡党不可能都聚集在首辅的座下。
一如当初的高拱,靠着杨博指挥晋党,靠着张居正指挥楚党。
如今申时行既然要做南直隶乡党的话事人,自然不能再整日奔走在首辅门前,否则内阁要割南直隶肉的时候,也不好交代。
而张居正两次提到年龄,意思也很明显。
若是他当真能独当一面,在调和朝中南直隶乡党矛盾的同时,又能掌着吏部的舵稳步推行新法,那下任首辅之位,也不是无望。
当然,还有未竟之意,二人都没提起……若是申时行没这个本事的话,吏部就不会再是他这侍郎说了算。
申时行作揖下拜,行了个大礼:“元辅教诲,时行省得了。”
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申时行倒着退出了值房。
房内再度寂静无声。
……
十一月四日。
都御史葛守礼有奏,都给事中贾待问,御史胡涍捏造谶纬、倾覆国本,几与谋逆无异,论罪当诛九族;工科给事中张道明、刑部右侍郎毕锵、检讨沈一贯等八人,与贾待问,胡涍,私下串联、玩弄谶纬、结党营私,论罪当诛三族。
群臣哗然,左右张望,才发现这些人压根没有上朝。
不给廷议的空间,九卿全数同意,内阁首辅、次辅、群辅,拟票通过,奏请皇帝。
皇帝阅后,发回奏疏曰,十人皆肱股大臣,岂可轻易定罪,下令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会审此事。
十一月五日。
佥都御史海瑞,奏言王汝言案牵涉两淮大弊,请准亲赴两淮详查。
帝赐佥都御史海瑞符牌,巡抚两淮盐政,与大理寺少卿陈栋,彻查王汝言案。
二人当日动身离京。
十一月七日。
在三法司连夜会审胡涍等人三十六个时辰后,十人亲口招供,签字画押,又有锦衣卫于十人府上搜出来往书信,其上多有指斥乘舆、谋划君上之语。
人证物证齐全,三法司以谶纬乱国、暗谋逆叛之罪上呈,请皇帝定夺。
帝以牵连过甚,非明君所为,下内阁再议。
是时,内阁、九卿,铭感皇帝圣德,乃减罪魁为诛三族,从犯八人论死。
同日,兵科给事中蔡汝贤、湖广道御史陈堂、吏科给事中雒遵等人上奏,乞宥胡涍。
言称:人君善政,不一而足,莫大于赏谏臣;疵政亦多,莫大于黜谏臣,胡涍官居御史,绳愆纠谬,乃职分所宜。今一语涉谶,便定谋逆,即行诛戮,恐自今以后,阿言顺旨者多,犯颜触忌者少。
伏乞念狂谬之无他,思壅塞之可畏,或加薄惩,或令复职,则圣德广,大臣之愿也。
吏部侍郎申时行附奏,为十人求请。
皇帝闻之,大受触动。
再度下旨。
有南直隶松江府华亭人,隆庆二年进士,兵科给事中蔡汝贤,谏之有是,言之有物,升户科都给事中。
赏此次进言诸言官例银五两,减一年勘磨。